要知道,吕嫣的“脸”,甚至也不是她的“脸”。
就像是世间最残忍又好笑的玩笑。
如果吕嫣又换了一张脸,即使她还活着,谢胥又要到哪里能找到她?
忽然想起初见的时候,谢胥坚定地把她当作赵无双。
她可以变成任何人。
任何他不认识的人。
又一张画纸从桌面上滑落,谢胥整个人面无表情。
“世上长着相似眼睛的人,何其之多。就连相似的面容,都能找到许多。”
谢胥从笔筒里拿出了一支新笔,沾了沾墨。
“宫里今早来人,催指挥使交结案报告。”郑九垂下眼眸说道,“指挥使打算如何处理?”
未说出口的话,是谢胥也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了,吕姑娘离开已成定局,而再找到她的希望也渺茫。
“再拖延一阵子。”
郑九实在猜不透谢胥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案件已结,为何还要拖延?
而且这么拖着不是又让宫内不悦吗。
“从头到尾,你有注意到吕嫣的口音吗?”
没有想到,谢胥幽幽声再起,居然又是关于吕嫣。
郑九惊了一下,片刻才道:“口、口音?吕姑娘似乎,没有口音吧?”
吕嫣说话一直很正常,至少他们从来都没听出来什么异样。
桌上突然传来一声叩击声,谢胥目光看过来:“吕嫣的京师话,是不是比我都要标准?”
谢胥不是京师人,他来到这里多年,迄今才算说的腔音标准。
但与真正土生土长的京师人,还是有微妙区别的。但平时这点区别不为人在意。
郑九微呆,他看着谢胥的目光:“……好像似乎,是这样。”
细细回想,吕嫣从来没有给他们留下口音的印象,没有留下,就代表吕嫣说话非常正常(京腔)。
完全融入了平时,让人没有发觉异样。
“她说自己远道来京,身份文书上是青北关人士,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老鼻子远,意思就是你真的派人去查,估计跟西天取经一样,一年半载都过去了。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谢胥叩击桌面,“但一个距离京师如此远的地方,那里的乡音,会和京师相似或一样吗?”
都说十里一乡音,口音这东西地域一旦远了就会产生巨大的差异,而吕嫣竟然从始至终都讲着一口标准的京腔话。
“她不是五年前来京城盘下了大方医馆,”谢胥像是在对郑九说话,但更明显是在对自己发问,“她有没有可能从始至终就住在京城里?”
郑九头皮已经麻了,他想说谢胥走火入魔,可是这魔他自己好像也有点中了。因为听起来竟然并无违和。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吕姑娘如果从始至终就是京城人士,她的身份肯定早都暴露了,京城的子民一户一籍年年复查,极为严格,谁入了籍,谁除了籍,都是井然有序的。因为皇城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敢让你糊弄。
就算吕姑娘再聪明,也不可能做到这些事啊。
“而且吕姑娘有什么必要隐瞒自己京城人的身份……”太讲不通了。
指挥使仅凭着口音就做出如此大胆猜测,也太吓人了,况且兴许,吕姑娘就是有语言天赋呢,能很快学得一口娴熟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