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走出宣政殿。
岐国公对她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去吧,为父和你兄姐还得去整肃南营军,处理堆积的军务。”
“好,父亲和兄姐辛苦了。”元韫浓含笑点头。
周围的臣子从身边快速路过,走下台阶。
或是埋着脑袋装鹌鹑,又或是停下脚步转头点头示意,寒暄片刻。
又回头看了一眼宣政殿,隔着漫长的台阶望向殿内的那把黄金灿烂的龙椅,元韫浓停顿了片刻。
裴令仪注意到了元韫浓视线的短暂驻留,轻声道:“很快了。”
“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元韫浓瞥了一眼裴令仪。
她又看了一眼那个位置,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今日。
裴令仪跟随上她的脚步,笑吟吟地说道:“既然事情已了,今日去近水楼台吃好不好?阿姊上回才说想要吃近水楼台的樱桃肉和黄焖鱼翅。”
其实裴令仪之前已经在她说想吃的时候,给打包带过来了。
这回这么说,也只是想跟她一块去外头吃顿饭而已。
也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跟裴令仪一块在外吃过饭了,元韫浓想来,便也点了头,“也可以。”
裴令仪眉眼染了笑意,“在金明池上吃好不好?”
他的语气像是在撒娇,尾调千回百转。
元韫浓又看了他一眼,“随你。”
裴令仪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励般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慕湖舟在阶下似乎是在等元韫浓。
裴令仪原本压根不想理睬慕湖舟,奈何慕湖舟先开了口:“浓浓。”
元韫浓停下了脚步,“表哥。”
“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跟我一同去靖州那会,你是真的没有住在别庄,而是去了锦州吗?”慕湖舟问道。
他看着裴令仪警惕的目光,咽下喉头的苦涩。
换了身份,好像就失去了一切的资格。
元韫浓点了点头,“是真的。”
她压低声音说了实话:“只是去北州去北凉,都不是我所愿,我是被北凉人抓走了,后面也是逃了回来。”
慕湖舟苦笑:“即使是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那时候你也没有选择告诉我。即便在那个时候,你也觉得我无法信任了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元韫浓摇头,“我同样也没把事情告诉爹娘兄姐,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徒增烦恼。”
但是裴令仪却知情。慕湖舟闭了闭眼。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裴令仪早就不耐烦了。
他言语刻薄道:“如今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看好自家门户吧,要怪就怪你有个这样的母后和皇祖母。”
是,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慕湖舟睁开了眼睛。
他注视着元韫浓的目光依然哀伤,也依然柔和,“是我负你。”
“欠我的不是你。”元韫浓回应道。
可以说太后欠她,可以说皇后欠她,也可以说裴令仪和她互相亏欠,可以说任何人亏欠她。
但是慕湖舟不欠她的。
慕湖舟只是太倒霉了,倒霉到什么事情都刚刚好。
刚刚好错过,刚刚好就是慕湖舟。
只是她先前因为母亲迁怒于慕湖舟罢了。
“是我薄待了你。”慕湖舟却坚持到,“来日就算是生吞活剥,你冲我来,我生死都无悔。”
元韫浓叹了口气,“表哥,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你日后也不恨我,那才算好的。”她道。
毕竟她以后还要报仇的。
慕湖舟摇头,“不会。”
“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稍稍侧过脸,隐去眸中的泪光,“我希望你能好,我希望你好。”
真心实意爱过的人,却要这样分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释怀。
“湖舟。”元韫浓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慕湖舟抬起脸看她。
她真诚道:“祝好。”
“叙旧也叙旧过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还是赶紧回东宫去处理公务吧。我和阿姊也另外有事,就不耽误太子时间了。”裴令仪皮笑肉不笑。
说完也不给慕湖舟再说什么的机会,就拉着元韫浓往前走。
“急什么?走那么快。”元韫浓含笑敲了一下旁边郁闷的裴令仪,“赶着回家吃饭呢?还是怕后边有鬼来追呢?”
裴令仪因为“回家”两个字,脸色稍好。
他软了声调:“阿姊,是慕湖舟不识趣,都这样了还一直纠缠阿姊,也不知道恪守德道,不要脸面。”
“你在是什么东西呢?”元韫浓瞥了他一眼,“别胡说。”
裴令仪轻哼一声:“总之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阿姊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元韫浓不想理他。
他兀自对元韫浓笑,“我瞧着今日里闷热,蜻蜓低飞,晚间或许是会下点小雨的,便可以和阿姊听雨品茗了。”
“行,备点酒水。”元韫浓道。
裴令仪露出笑,“果酿好不好?阿姊上回说的樱桃酒。”
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沈川。
裴令仪才刚浮现上脸庞的笑容,彻底垮了。
元韫浓瞥了一眼裴令仪,知道他介意沈川远甚于慕湖舟。
裴令仪咬着牙问:“他又来做什么?”
有完没完了?
刚送走一个慕湖舟,又来了个更烦人的沈川。
“沈大哥。”元韫浓没有理睬裴令仪,而是微笑着迎了上去。
沈川和慕水妃对于她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要不然裴令仪也不至于这么忌惮他们两个,远甚于和元韫浓定下过婚约,险些完婚的慕湖舟。
元韫浓对沈川和慕水妃这两人的情感很复杂,因为沈川和慕水妃不只是她和裴令仪的对照,也曾经是她的支撑。
裴令仪死前,他们是她的后盾和微妙的嫉妒之源,是她和裴令仪的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