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宽慰地笑笑,“让阿娘担心了。”
自己的儿子靖阳夫人最是了解,他此刻告诉她一切都好,极大可能是安慰之言,不想让她过于担忧,靖阳夫人也就顺着说下去了。
容回也是门清,他一脸好些时日不曾回过王府,到陈州去亦未同自家母亲打过招呼,这一回来就找不见人影,母亲心慌是正常的。只是……也好,担忧着他,便不必再关注他的其他事情。
见容回孝顺恭敬的模样,靖阳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侧头往容回看去,一向跟着容回寸步不离的杨周竟然不在。
靖阳夫人眉头微拧,朝容回问:“杨侍卫何处去了?”
远在村中老家的杨周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擤鼻,幽幽腹诽殿下莫不是已经提起他来了。
容回倒是没说何坏话,给母亲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他弟弟生病,他回家探望了。”
说来,杨周极少告假,哪怕是家中弟妹有急事也是派人照料,这回他为此告假,总不能不允。
“也是,家人重要。”
说到这,靖阳夫人抿了口茶,又叹了口气。如同容回幼年时那般,替他理着身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浅红印记印在耳下,似刮痧痕迹般,红点一点点汇成一团,几个小团错落地出现在耳下脖颈部的皮肤上。
这一切跌在眼底,靖阳夫人猛然一凛,眼中的慈爱倏忽间被震惊替代。
她年过四旬,虽说寡了二十多年,也明白这是何印记!
惊讶,微怒……几种情绪在眼中翻了一遍。
靖阳夫人强忍着火气,“时雍同我说,昨日春花宴,你到一半便离席了,去哪了?”
要不是陆时雍也寻不上容回,都找到王府来了,她尚且都能心安。
“……刚从陈州回来,过于疲倦,就近回了私宅。”
“哪间宅子?”
容回面不改色,“春阑。”
在瓜熟蒂落之前,他并不想主动同靖阳夫人说清。
靖阳夫人闻言,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你那恩人呢,可还在椒院当中?”
先前她过于忧虑容回安危,在此处焦躁地等着,茶水一盏接着一盏,也不曾逛逛院子,或说拜访容回所说的恩人。现下一想,从她进来伊始,就不曾听过女子的声响,更未瞧见一个婢女!
要说养伤,哪能几日就养好?
她不想用龌龊的心思揣度自己的亲儿子,只是眼下不可能不多虑。
“春阑。”靖阳夫人轻笑一声,“里头住着人么?”
容回按在膝上的手掌一抖,“母亲怎会如此想?”
听到这一问一答,一边地小侍卫悄咪咪擡眼瞥了眼这对母子,双手旋即乖巧地叠在身前。
杨侍卫,真可惜你不在,看不到咱家殿下这副模样。
太可惜了。
靖阳夫人嘴角上翘,“难道还是从顾府出来,又念上了康乐坊的滋味。”
容回极其了解母亲说话方式,此时这般是要发怒的前兆。
只是……这与康乐坊有何关联。
细来一想,原是昨日同穆良朝在康乐坊碰了面。
面对靖阳夫人夹抢带棒的话,容回道:“儿子不会如此。”
到底是入腥臭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大晋官场这些年越发不干净,高官风流成性的不少,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也被潜移默化影响,她当真是怒到极致。
靖阳夫人怒极反笑,当即就拍了桌案,“那你脖子上是什么,上医馆刮痧了?!”
茶水飞出杯盏,溅上手背,容回浑然不觉,竟下意识摸上脖子。
事后他不曾照过镜子,自然不知晓脖子上的“惨状”,迷糊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梦中,到最后,许青怡压着……
不能再细想了。
容回低下眸子,暂未出声。
手掌在脖子上磨着,容回眼中缓缓流过一丝柔情,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这一看,就知昨日他是泡在温柔乡里还是真在休息。
“所以,是真的,在春阑还是康乐坊?”靖阳夫人道。
事已发生,比起康乐坊,她倒宁愿是在春阑。
“春阑。”容回也没再隐瞒。
“你那恩人么?”
“是。”
靖阳夫人怒中有些无力,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儿子长成这副不成性的样子,还是让人缓不过来,“多久了?”
容回蹙眉,“只有昨日,是场意外。”
他没解释太多,计划中程顾两家迟早会倒,这些腌臜事暂时不说也罢,随他母亲怎么想。
风月之事还能是意外么,说白了,不还是情到深处,又或者控制不住自己那点欲望!
靖阳夫人将手中的杯盏练练敲在桌面,恨铁不成钢,“我劝着你成亲,你不上心才替你相看官宦人家的姑娘,你娶谁为娘尊重你。但你不可养着外室,更不可在娶妻前纳妾进门。”
话音未落,容回便拧紧了眉。
瞧他这副样子,靖阳夫人刚平息一点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你这般是何意,我还说错了不成?”
“你说说,你留着人家,难道是想成婚后还养在外头,还是……”
“阿娘这话就错了。”容回打断,掀起眸子看着靖阳夫人的眼睛道,“您所说的这些儿子都不会做。”
靖阳夫人亦擡眸,亦盯着容回,看他还能如何解决。
容回神情不改,一字一顿——
“我会负责。”
这本就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