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散了桌面上摆成“囚”字的草,草上枯黄带着黑色的斑点,散发着牢里的气息。
一只草编螳螂顺着墙往上爬,爬进一道缝中,从缝的另一边探头出来,一眼看到被绑成棕子的黑白两个少年。
“阿兄。”穿白衣服的少年抻了抻腿,丧气道,“那人还没来救我们,是不是不会来了?”
白衣少年面色寡白,似是长年不见光下养成的肌肤。
黑衣少年皮肤呈深古铜色,似是长年累月在太阳下暴晒。
他凝着眸,抿住唇角若有所思。
白衣少年又道:“他救了我们那么多回,上次为了救我们都吐血了,说让我们赶紧出城,肯定是不会再管我们了……”
“我们尽力了。”比起白衣少年清亮偏细的声音,黑衣少年的声音低哑沉稳少许,“我们出不去。”
默了默,他又道:“是我们托大了,以为能阻止那些被夭蛾子感染,没想到……”
良久,他长叹一声。
少年心,总是自负,自恃甚高。
他们以为他们能看出来的问题,只要提醒了旁人,就可以避免,可他们t没想到,他们的举动对于扶风城里的百姓来说,本身就是冒犯,而他们阻止了一次,阻止不了次次。
现在的扶风城里,几乎人人身体里都趴着一只可怖的蛾子。
光想想,他就觉得心里发毛。
他们不吃送来的食物,可是,又能坚持多久呢?
忽地,他终于割开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露出手指上夹着的一块碎瓷片,以及满手的血。
微松一口气,他顾不得手上的伤,赶紧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又去解白衣少年身上的:“咱们不能再拖累他,得靠自己。”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看着几乎密闭的空间,都犯了难。
忽地,白衣少年动了动鼻子:“阿兄,闻到了吗?好香啊。”
黑衣少年死死咬住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别闻!都是他们的阴谋!只要咱们受不住诱惑吃了那些东西,咱们就完了!”
“阴谋者”——陈长老几人毫无自知之明。
看整个牢房里草堆被他们烧得就要只剩下星星睡的那片了,几人也犯了难。
好在,小家伙似乎感应到食物好了,揉揉眼睛坐起来,茫然地擡头看了看几人和四周,仿佛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一般,有些……惊喜?
“呀,好香好香。星星要给香迷糊了。”小家伙手脚并用,爬向那口已经就得乖巧的砂锅,“粥底的串串!连包纸的娘都被香馋啦!”
包炙肚子里有货后,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此时听星星提到她娘,她笑道:“我都不知道我娘在哪儿呢,你倒是知道?”
不管怎么样,陈长老收到了星星对他厨艺的夸赞,心情格外好:“这里食材有限,等回去,我给你再做别的,用海鲜,妖兽肉、灵鸡肉……哦,我菜园子里还种了不少灵植,你瞧瞧有什么想吃的,我都给你做。”
“嗷呜~”小家伙爬到陈长老身上,抱住他脖子,往他脸上bia唧一口,“陈长老最好啦。那我们快快吃。吃完就出去哒!”
小家伙说得很笃定,邵周莘听得捉急:“那两个人怎么办?”
一手抓根串串,小家伙左一口右一口,含糊着回答:“幺起啊……”
当然是要一起的啊。
她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影响她先吃完这顿饭饭。
不过……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小手继续去抓串串,她没忘了提醒包炙:“你多吃点。一会儿你见着亲娘,跟着走了,就再也吃不着陈长老这么好的手艺了。”
她可是都瞧见了。
萧家厨子做的东西,萧夫人一口都吃不下,喝口水都能吐掉,可见是有多难喝要多难喝的。
可怜的包炙,在牢里要挨饿,出了牢,可能还要一样挨饿……
看她脸上诡异的同情神色,包炙直觉认亲不是件什么好事,脊背拔凉拔凉的。
“啊……不不不……”包炙呛住,用力咳了几声,道,“我错了,我应该听你和元掌门的,先跟你们回宗门,拜个师父。至于亲生父母……他们当初会把我抛弃,就有他们的理由,我其实,没必要找他们。”
不知是咳的,还是感伤的,包炙流出了几滴眼泪,觉得心口有些难受。
“唔?”星星疑惑地瞧她一眼,不再多说,专注地左一口右一口。
她不会去介入别人的人生,别人的因果,提醒到这里,就够了。
而且……
瞥一眼那不安分的砂锅,她觉得包炙在她身边,似乎的确会安全许多。
萧垚到底拗不过萧夫人,与匆匆起来的萧家老四萧凌暮左卧龙右凤雏地扶着她走进萧家大牢。
越往深处走,萧夫人的眼睛越亮:“好……”
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好香……”
她想吃的,就是这个味儿!
萧垚:“……”
萧凌暮:“……”
萧家大牢里伙食都这么好了吗?
杀伤力不大,羞辱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