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第231章镜花水月要这么说的话……
“我以前,是如何说的？”孟婆沙哑又苍老的声音落在百里莫的耳中，像是巨石入海，荡起的波浪震得他心口发疼。
过往那些曾经被他遗忘的一幕幕,这几年不断在他脑中回转的一幕幕……
那时,他初入此地,急着完成试炼,却不得法门,想要强力破开,却被反噬,反受了重伤,失了记忆。
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素雅清丽的方九娘，他惊为天人。
方九娘并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对他可以说道极为淡漠，只催他莫要多事，早日养好伤离去。
而他，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将要去往何处,除了一个叫“姜奎”的名字,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起了心，借着酒劲逗弄她：“姑娘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借着酒劲才敢将话说出来,他寻思着若是被拒绝了，便只是这么一逗，称自己醉后失言便是，不至于尴尬。
倒没想到,方九娘羞红了脸，看向他的目光既期待又坚定：“若要以身相许，便要一生留在这里，只与我一人相守白头，互为家人，互为倚仗，互为底气，互为依托……你，当真想好了？”
她没有家人，或者说，她有家人，却过着与没有家人一般无二的生活，一个人住在村子里的角落，不与村民们打交道。
那些村民们遇到她，也好似没看到般，只机械地做着自己每日要做的事。
而她，似乎也并不喜欢与他们接触。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百里莫已经习惯了住在白云村的日子，也习惯了方九娘与村民相处的模式，甚至，他们成亲时没有宾客，他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心疼方九娘的孤独与不易，决定要好好待她。
那时，他常会做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是修真界大宗门的掌门亲传，他的师父很看重他，而他，走上了无情道。
“徒儿。”他的师父仙风道骨，提着剑鞘，将剑柄递到他的面前，“既已修行无情道，便不该再被儿女情长所困。”
他看向抱着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子，妻子和孩子的容貌似被什么挡住，但面前这把熟悉的镶嵌着黑色灵石的长剑，他分外熟悉——正是他形影不离的佩剑！
“抽出剑，杀了他们！你就是拔剑宗下一任掌门！”他听到师父如从天际传来的声音，颤抖的手握上了剑柄，掌心缩紧，心思便已经定了……
他猛然惊醒，将梦境说予了方九娘听。
方九娘嗤笑：“你若是拔剑宗下一任掌门，那我不就是下一任掌门夫人？！”
她显然只把他的梦，当成他一个剑修对拔剑宗的向往：“你修你的无情道，我带孩子过我们的日子，只要钱到位，资源到位……”
翻个身，方九娘又睡着了，后面的话被她含含糊糊地含在嘴里，化在梦里。
百里莫又好气又好笑，决定寻个时机去拔剑宗瞧瞧，但不论他往哪个方向走，似乎都走不出白云山。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梦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每每做了梦醒来，看到方九娘还好好地活着，都会忍不住激动地抱住她。
白日里，他会坐进翠湖里修炼。
三年过去，他看着方九娘时，多次生出杀意，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徘徊：“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囚笼！！！”
方九娘回头，看到他惨白的脸上布满细汗，温柔地用绢帕给他擦拭。
他猛地抓住方九娘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方九娘疼得变了脸色。
“姜郎。”方九娘纳闷着看着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盯着方九娘一张一阖的红唇，百里莫脑中嗡响，好一会儿，他艰难问道：“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要伤害我？”方九娘不以为意，“我们夫妻一心，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怎么可能伤害我？”
百里莫不管，只用更大的力道抓紧她的手腕，执拗地问道：“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方九娘俏嗔着，微凉的手指点住他的额头，用力往后一推，“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来向你问个解释的。只要不是你变心。夫妻一心，齐力断金。”
“夫妻一心，齐力断金。”跟着喃了喃这八个字，百里莫终于满意地笑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九娘，你要记住你的话……”
顺着他的回忆，孟婆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感慨着长叹一声：“水中月镜中花，你何必执拗？”
他们这一段三年的岁月，让她痛苦了三十余年。
她原以为是自己命途多舛，直到在三生石上看到这一生苦难的根源，才知自己所有的爱与恨，不过是被人装进了笼子里的阴谋，是一场水中月镜中花。
而她，本该因为失去剑骨早早地夭折，竖葬在白云山的崖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