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戏剧性碰面后,两人在双方长辈的催促下再度相约,这次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咖啡厅。
林烬雪隔着咖啡厅落地窗数到第十一片落叶时,玻璃门上的铜铃响了。
霍司律挟着深秋寒气落座,驼色大衣肩头沾着碎金似的银杏叶。
“抱歉,来晚了。”他解开袖扣挽起衬衫,小臂青筋随着动作起伏。
“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林烬雪弯唇浅笑:“给你点的冰美式。”
霍司律忽然掀起眼帘:“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口味?”
“听霍伯伯提起过。”林烬雪垂眸搅动咖啡,手在桌下攥紧。
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人将他的喜好悉数记录笔记本中。
刚坐下没聊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李秘书。
“抱歉。”霍司律起身时带翻糖罐,琥珀色方糖滚到她手边,“我去回个工作电话。”
不等她回答,他已走了出去。
林烬雪捡起沾着咖啡渍的方糖,对着阳光看晶体折射出虹彩。
“林小姐。”霍司律回来时带着很重的雪松香,像是刚抽过烟,“公司有点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窗外突然卷进一阵风,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说:“好。”
深秋的梧桐叶簌簌落在车顶,霍司律扯松领带将暖气调高两度,后视镜里林烬雪的身影正在街角缩小成白雾。
手机震动声将他的视线拉回,他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儿子,聊得怎么样?”钟芸的声音从手机里钻出来,混着父亲翻阅档案的沙沙声,“人家烬雪可是修复院的骨干,上个月刚复原了唐代的《霓裳仕女图》。”
烟蒂在车载烟灰缸里堆成小山,霍司律摇下车窗,冷风裹着银杏的苦香涌进来。
二十六岁的姑娘,白瓷似的脸藏在驼色羊绒围巾里,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
他想起七年前在拍卖会上见过类似的宋代影青瓷,也是这样温润易碎的光泽。
“您二老要听实话?”他咬着烟笑出声,“挺没意思的,说话轻声细语,跟修复文物似的生怕碰碎了。”
电话那头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父亲清了清嗓子:“儿子,林老今早来电话说烬雪很中意你,你要把握住机会。”
指间的火星猛地一抖,烟灰落在黑色西裤上。霍司律盯着仪表盘幽蓝的光,喉咙里像哽着块浸透雨水的海绵。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灼灼的目光,偏那姑娘的眼睛像故宫檐角结的霜,第一次见面时,给他倒茶时指尖都平稳得不带涟漪。
“那就定吧。”他听见自已说,尾音消散在车载香薰的雪松气息里,“反正你们早把生辰八字合过八百遍了不是?”
挂断电话后,霍司律直接开车去了公司,忙完回到家时间已过十点。
扯松领带径直走进浴室,流水声随之传来。
浴室镜面蒙着水雾,霍司律伸手抹开一片清明。
锁骨处有道浅疤突然发痒……
二十二岁飙车摔断锁骨时,似乎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在急诊室走廊哭得打嗝。
他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卧室,露台月光如盐,一双桃花眼紧盯着手机微信页面。
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永远挺直脊梁的姑娘接到订婚消息时,是否还保持着修复古画时的镇定。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泛起奇异的酸胀,像少年时失手打翻的梅子酿。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给林烬雪发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