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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年前大集(2 / 2)

姜姀踮着脚,在队伍末端巴望着。眼见前头先行的摊贩,在货品确认完毕后,收到一个带绳的绿头牌。

那绿头牌要规需挂在自个儿的脖子上,等走到下一个关卡,交完税钱,便会有最后一拨官兵,在上头盖一个红戳。

依前头站着的摊贩所言,等下集时候,还得将盖了红戳的绿头牌还回去。

这样看来,一个绿牌红戳,只管一日的进城核验和税钱。要他们为赶集连卖五日,就得花去五十文的税钱。该说不说,这个税钱比例,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嘞。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终于轮到姜姀这行人受盘点。

为首的官兵令他们将扁担都卸下来,也不翻看,就只凭目力在上面横扫了一通,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姜姀扭头一看,身后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怪不得等轮到他们时,针对货物的勘验都比先前松了。

她提前备好税钱,挑起担子快步离开。到另一头的城门口时,直接将税钱递了出去,又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几人,表示都是一伙来的。

一齐将绿头牌递上去,收回来时,上面的红戳已经盖好了。

用手轻轻一抹,红戳竟还掉色。姜姀赶紧把牌子挂好,没敢继续手贱,领着几人,终是越过了城门。

记忆中,上回来时,各家摊位还只摆在主街上,距离城门还有不小的距离。

今日大集果然不一般。早到的摊子,都已经搭到了城门边上。前脚刚踏上城里的青石板路,就听见了耳畔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往左探去:“卖馒头嗳,卖老面肉馒头嗳,六文钱一个,不好吃不好钱——”

又往右探:“炸果子,煎肠子,脆香热乎,好吃快来买嘞——”

两个卖吃食的摊子,一声叫得比一声起劲。到最后,竟还隔着条马路,擡起竹杠来。

“我的肉馒头好吃。取的都是顶新鲜的猪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一口下去,鲜香不腻,满嘴流油。”

“我的炸果子,当初在京城摆摊那会儿,可是给官家宣唤过的。一个小小的肉馒头,比得过么你。”

果然搬出官家的这套说辞好使。不一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聚到炸果子摊前,你一份,我三份,买得不亦乐乎。

姜姀笑着从他们中间穿过,又往街道的更深处走了些。

为庆新年,沿街的铺子上也都挂上了彩幡。平日里到巳正才开张的酒楼食肆,也都早早打开了铺子,还各自叫了一名小厮,随外头的吆喝声,时不时地吼上几句。

为的是叫那些赶着上集,没来得及吃朝食的客人能上店里坐坐。

可惜来人没安顿下来的都在急寻摊位,坐下的那些更是舍不得离开,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好位置被人占去。

这样一来,有店面的铺子,反倒没能在赶早的营生中抢占先机。

姜姀一路走来,走到了主街中段。平日里这儿围聚的摊子最多,偏今日都想赶在前头,往城门边上靠靠,反倒叫这处风水宝地空置下来。

“就这儿吧,咱们把东西放下来。”

众人陆陆续续地卸下担子。

姜姀给挑筐里的成品各翻出来一个,放在小桌板上展示。空间不够的,便叠一叠挤一挤,垒成了宝塔形。

今日大集实在拥挤,走街串巷叫卖那套就不好用了。一群人聚在狭窄的摊子旁,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一阵巴望。

像他们这种临时摊子,都只配好一对桌凳。几人只能轮着坐坐。其余的人站着、蹲着,实在熬得太累,就在桌面上轻扶一把。

歇下了一口劲,李秀婉揉了揉自个儿酸胀的肩膀。她一个厨娘,从前哪干过这种粗实的重活。能咬牙坚持,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泥路,还真是不容易。

搭在肩上的双手抖得像筛子似的。一举起来,失了支力,更是抖得吓人。

霜霜跑上来,搂在她娘亲的腰上:“娘,是不是很累?霜霜帮你揉揉。”

“当然累。”李秀婉笑笑,将手递给她,“不过能挣钱,累也值得。”

等各人都缓过一口劲来,街中段的摊位已经被占得座无虚席。主街上行走的,除了晚到些还在抢摊占位的卖家,还出现了不少空手、空背篓,或是带着空麻袋上街采货的买主。

眼见客人多起来,姜姀便决心说一说今日摆摊最重要的事项:“咱们在这种热闹的地方摆摊做营生,除了拼货品的质量,还得拼一拼嗓门和中气。阿叔,您先前吆喝过,总知道套路吧。”

沈猎户点头道:“晓得。”

“其余人怕是没体验过,可能会害臊,或是觉得开不了口。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沈叔有经验,只要开了这个口,后续再要吆喝,就都不是什么难事了。我给大家打个样,大家要想不出词,就照我这套来就是。”

在身边几人的注目中,她清了清嗓,双手往腰上一掐:“竹编摊子清仓大甩卖,只卖一天,只卖一天。有竹子做的特色美物,鱼篓包、元宝篮、竹灯笼,还有结实好用的竹簸箕、竹筛子、竹筐、竹背篓。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您买不到。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嘞——”

已经相处了许久的沈猎户一家,对姜姀的吆喝倒是见怪不怪。

反观李贵生和李秀婉夫妇,都被她的吆喝,呵得怔愣住。此刻的李贵生显得格外老实巴交:“阿姀娘子,咱们不是要买好几日么,怎的吆喝出来,只说卖一日了。”

姜姀笑笑:“不懂了吧,这叫饥饿营销。就好比人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在荒原里行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食肆,却被告知这家食肆只开一宿。那在四面八方都没有食肆的情况下,人会怎么样,当然是一口气多买一些吃食,免得过了今日还得挨饿。”

这番解释通俗易懂,李贵生登时也明白了,却又一皱眉:“可你怎么知道,整个大集上卖竹编的只咱一家呢?”

“先前兰英婶了解过,十里八乡没有别的竹编匠人。”姜姀扬起下巴,笑看着他,“而且就算不止咱们这一家,我也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李贵生听完也笑起来:“那我晓得了。”

只是张嘴吆喝这事,起先听着不算太难,真到了要实践的这会儿,还真觉得颇有难度。光开口这步,就把性子内敛的人难住了。

李贵生暗暗发愁。明明觉得话也不烫嘴,怎么到了嘴边,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呢。

小心地戳了戳宋衍:“郎君,要不你来试试?”

宋衍撇嘴一笑:“怎的,到了求人的时候,就不唤阿衍,改唤郎君了?”

李贵生尴尬地笑笑:“好歹曾经你我主仆一场。主子打个头,我这个仆从才能续上啊。”

“那你可听好。”

几人的视线,又都聚拢到宋衍身上。

“竹编摊子清仓大甩卖,只卖一天,只卖一天……”隔着幕篱,宋衍吆喝得起劲。反正没人能看见他面上的窘迫,只要这张嘴,关键时候别掉链子就成。

待他一口气喊完,李贵生咽了口唾沫:“郎君艺高人胆大,我等佩服。”

话没说完,已经有两个女子被宋衍的吆喝声吸引,逆着人流,挤到摊子跟前来。

姜姀笑着将几件摆出来的样品都推上去:“小娘子喜欢哪个。咱们这儿什么都有,您都看看,都可以试试。”

身着白衣的清瘦女子咬了下唇,双眼没落在竹编上头,反倒挨在小桌旁,斜着眼,朝幕篱后藏着的那张脸一个劲地巴望:“这样高大精壮的儿郎,要只能见着一日,倒甚是可惜。”

围观的几人顿时晓得了她的来意,都别过脸捂嘴笑。

小果更是有了危机感,拽了一把她娘亲的袖子:“娘,这个姨姨不是来买竹编的。”

姜姀自然晓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宋衍脸上也。看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给他套个幕篱是对的。只是幕篱能挡去他的面容,却挡不去他宽阔的身形。

单单一个身形都能将女子吸引来,宋衍这人,似乎能在今日派上大用。

姜姀冲小桌前站着的两名女子笑了笑,又拉过宋衍的耳朵,在他身侧小声说了两句。

桌前的女子听见小毛孩子拽着店家叫娘亲,又见他俩挨得这样亲密,以为是夫妻俩带孩子出来做营生,心中凉了半截,悻悻地要走。

余光却见那女店家往摊子旁撤了一步,走进有老有少的那堆人里。又听被幕篱挡脸的男人开了口:“两位娘子可是要买我家竹编?”

他说话声好听,在这嘈杂的市集背景下,像一股流淌的山泉,响得清澈。

刚转身的白衣娘子又一脚迈了回来:“若我买了,郎君可愿意一展容颜?”

果然如姜姀所言,就是冲他的脸来的。宋衍偏过头去,隔着幕篱,白了一眼正讪笑的姜姀。对于她出的馊主意,他心中虽有不愿,却也不想放着到手的银钱不挣。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个鱼篓包:“不如您先看看这个。”

放在身前、身侧,宋衍拿自己当模特一通展示,又将小包递给她,让她拿在手里试试。

起先本还没留意到鱼篓包的白衣女子,登时被这个精致的收口小包吸引去,笑眯起眼睛:“好看,好看。”

她语焉不详。姜姀不晓得她是在“好看”鱼篓包,还是在“好看”那位被幕篱遮着的男子。

心中虽有些许不悦,但她晓得,这种时候,能靠男色在形形色色的摊子间杀出一条血路,也算一种本事。

宋衍侃侃而谈,同白衣娘子介绍鱼篓包的价钱:“您现在看的这个鱼篓包,十八文钱一个。手边那个元宝形状的,我觉得也很衬您身边这位娘子,十五文钱一个。”

白衣娘子像被迷走了魂,点头又点头,却始终不开口。

便在这会儿,脚边打配合的两个孩子,得了姜姀的嘱咐,从他身边擦过。

带起的幕篱敞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他高昂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张微微弯起,带着柔和笑意的嘴唇。

回过神来的女子双眼唰一下放大,当即拍板:“都要,都要。”

宋衍没将幕篱拉下来,偏过头,有意无意地露出轮廓锐利的下颌角:“我看娘子貌若出水芙蓉,想必家中娘亲和姨母,同样样貌绝佳。若是再带一对包篮回去,家里的长辈定也会高兴,说不定还会夸娘子有孝心,知体恤。”

“是,是。”白衣娘子看得目不转睛,“再来,再来。”

沈猎户他们都看笑了。连不少过路人,也跟着围过来凑热闹。

宋衍还不死心,想继续推介自家的货品,于是胆子大了些,以烦热为由,又将垂在脸上的幕篱扫开了些。及至此刻,大半张脸都暴露在外。

白衣娘子看得目不转睛,被他又塞了不少包篮过去:“这些给家中的亲姊妹,这些给堂姊妹,这些给舅母伯母,还有祖母外祖母。”

眼见桌上的鱼篓包和元宝篮越垒越高,姜姀适时咳嗽了一声:“够了。再多拿不走了。”

宋衍当即打住,五指一按,便又将这张脸捂得严严实实:“这些货品,一共二百六十四文钱。给您抹个零,拿二百六十文就好。”

说完,摊开手掌,就等她把钱掏出来了。

白衣娘子已经醒来,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竹编,干干咽了口唾沫。这看也看了,聊也聊了,她要不给钱,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心中虽不甚情愿,却还是叫身旁的婢子拿了钱袋,自个儿数了二百六十个铜子交过去。却在指尖将要触及宋衍掌心的刹那,被他眼疾手快地躲开。

一大把铜板,哗啦啦地落到了底下接着的沈猎户的手上。

她咬了下牙,面上满是不悦。

宋衍道:“这些竹包和竹篮子,您二位怕是不好拿罢。要不然您指个地儿,我帮您拎了送过去,也不耽搁二位继续逛集。”

白衣娘子倒是好哄。听了这话,又笑起来:“我家就在不远处的微雨巷,郎君要是不介意,我带你去去就是。”

两人说说笑笑,从摊子旁离开。

眺望着宋衍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李秀婉口中喃喃:“也不晓得这娘子会不会为难郎君。我瞧她面上饥渴,如狼似虎,恨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郎君生吞活剥。郎君这种软性子,不会半推半就,就答应了吧。”

姜姀没说话,旋即将视线收回来,又扯开了嗓:“清仓大甩卖,清仓大甩卖嘞——”

她嗓音嘹亮,又吸引了不少客人来。忙着介绍货品,讲清价钱,再数钱,找钱,很快就把宋衍那事儿抛到了脑后。

不知何时,宋衍回到了摊子上。和沈猎户他们站在一处,一手扶腰,气喘吁吁。

沈猎户轻声道:“至于么,拎这几个竹包竹篮,能给你累成这样?”

姜姀扭过头来。

“不是。”宋衍喘了口气,取出水壶饮下一大口,“这人就是个故意找茬的。我从人群里出去,怕她心怀不轨,便做出一副依旧瘸腿的样子给她看,好叫她死了这份心。也不知道哪里把她惹毛了,要我瘸着腿,帮她家里挪水缸。挪了三处地儿,各个儿隔了有半个宅子远,才让她消气,肯放我走。挣点钱不容易啊阿叔,还得受这种磋磨。”

姜姀又将头扭回去,此后再没提借男丨色卖货的事儿。

反正被她吆喝来的客人也不少,而且都是正经来买东西的,也省得费嘴皮子扯这扯那。

怕姜姀一个人吆喝累着,原先张不开口的一个个,过了会儿,也都硬着头皮,加入吆喝得队伍里。

人多的好处便体现在这儿。大家伙异口同声,说的都是同一套词,直接把周围的喊声盖下去老大一截。

左右摊主,一个卖手工枕席的,一个卖彩石珠串的,被他们喊得叫苦不叠。

上摊的卖家都晓得市集上的规矩,嗓门大的就是跳脱就是赢,谁都拿他们没办法。谁叫他们人多力量大呢,自己吃了人少的亏,也怪不得别人。

好在姜姀这边生意不错,人来得多时,便没有继续吆喝下去。

卖珠串的摊主见缝插针,连忙给自己摊上的手串、颈链,还有没串上等着娘子家挑拣的散石,也吆喝几句。

只是说的词有些老套,想把隔壁的清仓大甩卖搬来吧,又怕做得太过挨对方那么多人的揍。于是到了日中,也没卖出去几串。

倒是姜姀这边,迎来送往,和客人们打得火热。

也有几位爱美的娘子,买了拎包和竹篮子,觉得上面的竹色太单一,瞧着不够亮眼。

她便做了一回好人,将她们引到旁边的珠串摊子去。

珠串摊主也跟着乐呵起来。知道是姜姀的好意,抽空来到两个摊位的夹缝间,同她连声说谢。

回笑过去,姜姀忽地又生了个主意,冲那摊主招招手,叫她再凑过来些:“这位娘子,若我说,我这儿有门营生想同你做,你应是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