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救我，是救他。”
“哦？哦。”欧阳愣了下，一面抓起宁慕山的手腕把脉，一面端详他的面色，思忖片刻后，缓缓说道，“这是怒火攻心之兆，服下一枚凝神丹即可，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他给宁慕山喂下一枚凝神丹。
这下宁慕山倒是能喘上气了，但也哭得更伤心了，眼中布满红色血丝，看上去十分骇人，喉咙因为哽塞得厉害，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听见几声无意义的音节。
白云叹气，冲欧阳医师说道：“还是让他睡一觉吧。”
欧阳医师颔首，给宁慕山下了嗜睡诀，接着将陷入昏睡的宁慕山扶住。
“道友，我去将他送回屋子。”
“嗯，去吧。”白云习惯性地扬了扬手。
欧阳的目光在白云手上停顿，神情有些复杂。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讨好地笑着道：“道友，我这里还有一枚中阶回春丹，包您服下之后，手上的伤势立马痊愈。只是，我这主仆契约……”
谁知白云根本不感兴趣，又冲欧阳扬了扬手，催促道：“快些送宁慕山回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等我过世之后，主仆契约自然也就解除了。”
欧阳闻言，神情变得更加复杂，苦笑着将宁慕山带走了。
最终，这场好戏因为宁慕山承受不住打击，被迫半途落幕。
对于手上的伤，白云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让欧阳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欧阳劝说：“若是不用灵药，这伤恐怕需要半年才会痊愈，并且会留下不少疤痕，道友可考虑清楚了？”
“这事你不用担忧，毕竟，你猜半年后我在哪里？”白云在欧阳愣怔的神情中，点了下头，“嗯，在墓地里，所以灵药就不需要了。”
欧阳呆住，欧阳震惊，欧阳对看破生死的白云心悦诚服。
#
夜深，宁慕山蓦然从睡梦中惊醒。
月亮被乌云遮蔽，浓稠的黑夜里透不出一点月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周遭安静极了，陷入一片死寂。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滚烫的茶水、被冲刷的手、蜡白的皮肤，还有毫无所觉的他。
宁慕山自责极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脑子里也泛起尖锐的疼痛，痛得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万籁俱静的黑夜里，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师尊……”
他愧对大师兄的嘱托。
忽然，宁慕山的身体僵住，想起安榭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师尊加速恶化的身体，师门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师兄他们闭关的缘由，还有他们没有传来的回信……
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拖下去，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他们见不到师尊的最后一面。
他不能让他们见不到师尊的最后一面。
黑暗中，宁慕山的目光逐渐坚定。
白云在夜里睡得很沉，没能听见宁慕山在夜里的哭声，也没有发现宁慕山在深夜离开了住处。
深夜的安河城十分安静，巡逻的队伍似是也被黑暗吞噬，见不着一点动静。不过，现在的宁慕山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大师兄几人，将师尊病情危急的消息亲口告诉他们。
别修炼了，快回家看看师尊吧。
宁慕山越想越悲戚，本就红肿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丑时三刻，宁慕山站在了灵修堂半掩的门外，里面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芒，他没有过多犹豫，推门而进。
今晚负责守店的是两位年轻的伙计，身材魁梧有力，脸上满是横肉，有一位脸上甚至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远远看着就心里犯怵。
两人原本昏昏欲睡，瞧见宁慕山进门，双双瞪圆了眼睛。
“小鬼，你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刀疤脸冷声警告。
宁慕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递给两人几块下品灵石，礼貌道：“麻烦两位大哥通融一下，我想见见天阶甲乙丙三间修炼洞府里的人，他们是我的大师兄二师姐和小师妹。”
刀疤脸毫不客气地将灵石收入手中，随手给旁边的人扔去两块，玩味地说道：“天阶修炼洞府里面的，可是我们灵修堂最尊贵的客人，岂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若是惹恼了里面的客人，我们两人可吃不了兜着走。”
宁慕山有了不祥的预感，焦急解释：“我们是一个师门，我又怎么会惹恼他们，若是现在我见不着他们，等他们出来，黄菜花都凉了！那才是真的惹恼他们！”
刀疤脸充耳不闻，冲宁慕山不耐烦地扬手：“小鬼，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宁慕山站着不动：“我要见师兄！”
刀疤脸身旁的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眼宁慕山，劝道：“你若是受了委屈，应该去找师尊庇佑，而不是来这里胡闹。再说了，进天阶修炼洞府修炼的修士，都是花了大价钱的，一刻千金，岂能你说想见就能见着。”
见这两人这样说，宁慕山心知两人是欺负自己年纪小，自己今日恐怕是见不到师兄了，心里难受得厉害，当场坐在地上爆哭。
刀疤脸和壮汉面面相觑，实在忍受不了宁慕山的嚎啕大哭，想了想，拖延道：“小鬼，这件事干系慎重，我们俩做不了决定。不若这样，你白日里再来，届时有主事在此，你向他说说，定能允许你去与你的师兄师妹们见上一面。”
宁慕山抽噎着：“此话当真？”
见宁慕山哭声停下，刀疤脸连连点头：“当真，绝对当真，我们俩要一直在这里当值的，岂会骗你一个小鬼。”
两人信誓旦旦，宁慕山暂且也就信了，擦了擦脸起身。
“那我等天明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