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垢磨光(2 / 2)

“殿下打算怎么做?”迟月站在她身边正拿着扇子替她扇风:“我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反而会乘胜追击,咱们要怎么反击?”

“不着急。”卞持盈微微一笑,拿过她手里的扇子:“磨刀不误砍柴工。”

“我是想着。”迟月蹲在她身侧,若有所思道:“咱们不在宫里,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立即知晓,可能会因此失掉先机,届时,出了什么事,恐怕难以斡旋。”

“宫中的确好。”卞持盈慢悠悠扇着风,微眯着眼望向天边:“但人身在局中时,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还不如抽身远离,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迟月思忖片刻,忽而福至心灵,眉目欣喜地看着她,勾唇一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卞持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人虽不在宫里,但是消息并不闭塞。”

迟月站起身来,粲然道:“殿下这般厉害,消息定然不会闭塞。只是殿下,咱们要离宫多久?”

此时一阵风来,送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卞持盈微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残阳:“等待时机。”

“可若是时机一直未到,该如何?”

“我说会到,便一定会到。”

用过晚膳后,卞持盈让卞烨来跟前,考他学问。

一通下来,卞烨倒也没让人失望,面对严厉的长姐,他虽害怕忐忑,却也能对答如流,甚至能举一反三,脉络清晰,逻辑严谨。

卞持盈很是满意,给他布置了一些关于政事的功课,让他预备预备,不日考问。

残阳如血,鸟飞蝉鸣。

皇后凭栏而望,神色有些惘然。

迟月从未见过皇后殿下这般,她上前去,柔声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在想经钰。”卞持盈展臂扶栏,看向远处,喟叹一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因我生性多疑,铸成大错,促使经钰丧命,实在......痛心惭愧。”

“这分明不是殿下的错。”迟月道:“经钰本就是被人给盯上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与黎侍郎走得近,恐怕也是想说些什么。”

“殿下换了经钰,恰好撞上了他被杀害的时候,这两者,并无因果关系,即便是殿下没有将他换掉,他仍是户部主事,却也依旧会被杀害。”

卞持盈低头,看着栏杆上的雕花片片,心里依旧沉闷。

“若非我疑心太重,被人利用,也不会是如今光景。”她声音很轻,似是要融进风里,被风携去天边。

迟月:“殿下常开解我与朝玉,说我们二人长处不同,也各有各的短处,每当我们二人做错事时,您总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样的话来宽慰我们,让我们不要太自责,怎么殿下反而不能放过自己呢?宽慰自己呢?”

卞持盈闭眼:“虽是如此,但......但若非是为了争权夺霸,也不会流血流泪,牵扯甚广,更甚者,令人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可殿下,争权夺利向来如此,您位居高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迟月伸手搭上她的肩头,眉目柔和:“您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庇佑他人不受到波及。”

卞持盈哪里不知呢,世事如此,谁也逃不过。

她明白,但依旧觉得难过。

“黎慈怎么样了?”她问。

迟月道:“已经派人打点过了,黎侍郎没吃什么苦头,到了惠州也有人接应。”

卞持盈点点头,她收回手负在身后,眉目恢复如常:“流放惠州,也不全然是坏事,山高路远,可以做些实事,至于黎慈......总有一日,我要让他正大光明回到长安,官复原位。”

“中郎将。”她侧目看向迟月:“或许可以收复己用。”

迟月迟疑:“中郎将郭云毅是荣家姻亲,若要收复己用,恐怕不容易。”

皇后看着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山间,语气悠悠:“不妨事,事在人为。”

这日,卞持盈携礼登龚家,探望龚娴。

龚娴伤势好了许多,现在人也能下地了,只是依旧虚弱。

“殿下怎么突然想要出宫小住?”龚娴有些不解,她望着对面的人:“其实......国公夫人......并无大碍,对吗?”

卞持盈握着杯盏,指尖摩挲杯沿,答非所问道:“我以为我这般,你能预见两分。”

她看着杯底茶叶,复又擡眸看向龚娴,不疾不徐问来:“不如龚娘子替我算一算,接下来的路,我要如何走?”

龚娴勉强扬起笑意来:“殿下这话来得奇怪,这......这我如何能算?我又不是算卦先生。”

“是吗?”卞持盈置下杯盏,笑吟吟看她:“我观龚娘子往日言语,还以为龚娘子有未卜先知之能。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那日宴上遇刺,龚娘子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很难不让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