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阻止
严笑的嗅觉悄然恢复。
“这是错误的。”
有雪花落在唇边消融。
但她太温暖了。
“这是软弱的。”
有火光坠入夜空盛开。
但她太夺目了。
“这是僭越的。”
有钟声砸在耳畔荡漾。
但她太真挚了。
她太强大了。
这种强大来源于她的真挚和纯粹。
强大到足以阻止软弱,羞赧,阻止一切错误。
强大到严笑罕见地察觉到自己的弱小。
弱小是本能,强大是本能,臣服也是本能。
被吸引还是本能。
但沉沦不是。
她沉沦于她的本能。
严笑闭上双眼。
那天晚上过得非常混乱。
严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别墅,也不记得晚上做过什么了。
她只知道她前所未有睡了个好觉,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红鹤还没有死,每天还是过得昏昏沉沉的,但过年的时候红鹤会难得从外面拎回一壶酒和一点肉,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今晚我们做笑笑最爱吃的红烧肉”。
严笑长大了其实不喜欢吃红烧肉。
但因为它是甜的,肥瘦相间,红鹤烧红烧肉是一绝,是儿时难得的美味。
严笑只尝了一口,就落了泪。
她想擡头看看红鹤,但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脸。
然后她就醒了。
身边空无一人。
眼睛好像睁不开,脸上湿漉漉的,严笑伸手一摸,全是泪痕。
简直糟糕透顶。
严笑勉强撑着洗漱完毕,发现阿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严笑的表情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早上好,小姐。”
“早。”严笑目光四处打转,眉头微微蹙起,“乐殷南呢?”
“她一大早就回去了,今天她要谒见国王,全天陪同。”
“这么早?”严笑嘟囔了一句
阿萱说:“不早了,已经日上三竿了。都可以算早午饭了。”
严笑怔愣:“我睡了这么久吗?”
阿萱用力点头:“是呀,您这认床的毛病就没好过,整天天不亮就醒了,难得睡这么好,乐小姐也让我不要打扰您,我求之不得呢。”
严笑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又问:“她没交待什么事吗?”
“没有呀。”阿萱诚恳回答,“不过乐小姐好像就没怎么睡,我早上下楼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穿戴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了,只是等到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喏,那边还有她等待的时候翻的书。”
“书?”严笑心中一紧,发现是本乐殷南随意从书架上抽的一本诗集后松了口气。
“真的没说什么?”严笑追问。
阿萱肯定道:“真的没交待什么……哦对了,她说她此行紧急,没时间再过来了,说什么,等战事结束再过来常驻,让您不要等她。”
诗集是倒扣在沙发上的,严笑轻松用双指夹起,嘀咕了一句:“谁要等她。”
但到底还是放下心来,严笑安心坐下,边吃早饭边扫了眼内容:
“……我把残酷的羞辱当做幸福,我生活着,然而我身在梦境,我对每个人暗暗地羡慕,我还暗暗地去爱每一个人。”(注1)
她的目光掠过诗行,最终落在用钢笔点在一句诗行之下。
“问题不在于谁会允许我,而是谁能阻止我。”(注2)
严笑慢腾腾地撕扯着吐司,把诗集合上。
直觉告诉她和乐殷南之间变得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种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她很恐惧这种状态。
因为她今天不那么想踏足实验室了。
今天理应是注射第四阶段的药物的时间,但她心底却不太愿意继续。
不好。
这很不好。
严笑叼着吐司,拿起记仇的笔记本,斟酌写下:
“大年初一,某人祝我新年快乐。她一定是想让我对她心动,这样她就可以影响我,左右我,阻止我。”
“这一定是她的阴谋。”
千万不能上当。
严笑打定主意,哪怕思想上再怠惰,在强大的习惯和意志下,她还是如期注射了第四阶段的药物。
乐殷南没有说谎,她的确出席了新年的宴会场,陪同了国光和荆棘花大公一整天。
因为严笑在早报午报和晚报上都能看到乐殷南的不同动态。
傍晚,乐殷南便代表南军,以新王朝的名义与西秦订立了友好和平盟约。
之后,乐殷南被国王亲自送行,离开西秦。
严笑注意到报道上有段采访摘录:
“乐将军,听说您来时第一天避开了所有使臣,独自前往圣弗雷学宫会见荆棘花大公,并在那里逗留了一晚,请问圣弗雷学宫是否有什么吸引了您呢?”
“我欣赏西秦对AO的尊重,这正是万宁未来的目标,也希望西秦能够像圣弗雷学宫一样保持对外邦人的尊重。”乐殷南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毕竟我刚来时可是被车夫要了十倍路费呢。”
乐殷南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西秦的问题,也毫不回避它的优点。
“我也曾因身份而倍受歧视,也曾压迫过他人。我们无法洗刷自己的身份,正是不同的身份塑造了我们的不同,但我相信尊重是相互的,只有尊重差异才能拥抱平等,捍卫和平。”
“虚伪。”
严笑拿着钢笔狠狠将这句话划掉,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但她又对这样的乐殷南感到一丝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