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因得果
陆成锦呼吸一滞，直往前冲过去。萧折竹掌心魔气落到了仙宗宗主翻飞的衣袂上，符疆倒是没有跟着凑上去，反倒是陈艾森，但并没有往陆成锦这边来。
或是说，他们出不去。
陆成锦飞快地想明白：像符疆那样巴不得多点死伤的魔修，怎么会想到专门打开屏障将三个人给圈到一起去？
这屏障大概率是萧折竹打开的，也就意味着，萧折竹对付仙宗宗主、防备符疆的同时，还要再顾着这屏障。
陆成锦一口气顿时闷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没再犹豫，他擡起手来，数十道符咒在神识的催动下顿时四散，生生将一旁那些还在混战当中的修士又往外推了半里，随后便直接撕开了一处小世界。
他自己大概也是疯了，妄想将当前修真界这三位大能给带到自己的小世界当中，为了实现这点，撕裂空间的时候陆成锦用了最大的力气，真将人给尽数扯进了那处小世界。
只是不知道中间是出了什么事，四个人一进去，碰上的是还在强行突破的陆青绮。
两方人对上的瞬间似乎都愣了一下，但也没有精力转过头来瞧陆成锦这个“罪魁祸首”，彼此目光一沉，均是谨慎起来。
只有萧折竹撤后一步，擡眸瞧了陆成锦一眼。
陆成锦从他这一眼当中瞧出来些意味深长，但心底还赌着气，微微垂眸避开，两人的目光就只交汇了这一瞬，再无其他。
天道依旧在帮陆青绮提升修为，仙宗宗主跟符疆对天道虚影尚有忌惮，没有直接动作。
两方僵持片刻，少女的神识沉在内府，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气息节节攀升，很快又到了一个节点。
陆成锦当时突破并没有遇上雷劫，对此并未担心，只是怕这时候那两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捣乱，紧张地瞧着不远处的仙宗宗主跟符疆，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甚至还擡起头来，用那颗幽蓝眼珠瞧着他，然后笑了一下。
只是很快，萧折竹往他这边挪了一步，挡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
陆成锦眼前顿时只剩下了那一片白，萧折竹身子好了许多，但是狐裘依旧没有脱下来，像个雪团子，跟这荒芜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折竹的小弟子？”一旁的仙宗宗主温和地笑了笑，倒是开了口，还是一副春风模样，“如此资质，在此地耽误，也是可惜。”
都到这个时候，还在装君子？
陆成锦根本没准备给人面子，当即冷着脸蹙起眉来，余光却忽然瞧见天边聚起劫云来。
他一怔，擡头看过去，仙宗宗主也在这个时候重新敛了笑，唇边弧度瞧起来甚至过于森冷，只是陆成锦没往心上去，已经被那片劫云牵引了全部注意。
只是劫云虽是聚集了起来，却并没有落下什么雷——太微剑被天道聚起来，指向了苍穹，随后一道紫电在天边亮起，却是拐了个弯，直朝着符疆去。
陆成锦瞳孔微微一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毕竟是天道，能引动并操纵劫雷也算合理。甚至就连他体内的那一缕，都有了被引动的感觉。
符疆终于是变了脸色，后撤一步，瞧那样子似乎是想要往仙宗宗主身后躲。
陆成锦并不知晓他如此做有什么意义，但是也绝不会让他成功。缩地成寸在瞬间发动，这里是他自己创造的世界，陆成锦对此处有绝对的掌控力，缩地成寸也就没有费多少力气，直接到了仙宗宗主的身后去，阻住了符疆去路。
萧折竹也到了人近前，手中覆水剑一转，劈在两人之间，陆成锦在这时候才隐约瞧见这符疆跟仙宗宗主两人之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而这样的联系，被萧折竹给撕断了。
其他的陆成锦瞧不清晰，但是能明确知晓的，便是在萧折竹这一剑下去之后，两人周身气势陡然降下不少。
他们两个将符疆跟仙宗宗主死死地拦在原地，符疆躲避不得，眼睁睁地瞧着劫雷砸过来，却忽然抓住了萧折竹，要拉他来垫背。
陆成锦心头一跳，等大脑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动作，劫雷越过了萧折竹，落在他身上，然后跟元神当中的劫雷融为一体。没有犹豫，下一刻陆成锦就擡手，指间劫雷引动，到底还是落向了符疆。
可惜他一个名不副实的大乘期的劫雷力度到底比不上天道，符疆没受多少伤，皮外却也足够狼狈，散下来的发丝被炸得七歪八歪，虽说在下一瞬就被人给阴着脸恢复，让人吃了瘪，陆成锦还是忍不住抿一下唇——有些想笑。
一旁的天道替他笑出了声。
陆成锦还在紧张地瞧着眼前脸色难看许多的两人，没有往后看，只分了一缕神识过去，发现陆青绮已经站了起来。
她没到大乘，只是被推到了渡劫后期。
也好。陆成锦稍稍松口气——少往前进一步，对躯壳的伤害也还能少上几分。他的修为一直都虚浮些，也没那么在意实力，等着一次帮了萧折竹，解决掉这两个人，天下太平之后他只想跟萧折竹一起去逍遥快活，但陆青绮到底不同。
她每一点修为都是自己赚来的，如今又受到天道青睐，少女前途无量，若是这一次伤到根基，得不偿失。
有他就够了。
陆成锦心中想着，看着面前两个人，伸手勾住近在咫尺的萧折竹，随后将人往后猛地一推，自身灵气尽数放开，数十道术法同时在他周身被催动，整个人都快变成了淡金色的光球，随后光芒倾斜，直朝着眼前两人去。
符疆跟仙宗宗主也擡起了手来，魔气灵气在此地炸开，这世界不稳，虚空当中出现不少裂缝，陆成锦暗自咽下因为世界崩塌而出现的一股腥甜，甚至还趁着这个机会压榨周围灵气，让光球逐渐变大。
对于至阳之体，他已经无师自通，只是在准备催动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量给封住。
“不是时候。”天道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让他镇定下来的能力，陆成锦心神因此没有太多波动，天道没有阻止他，他便继续催动着灵气。
陆青绮跟萧折竹也没闲着。太微剑回到了少女手中，在陆成锦灵气光芒的掩护下，陆青绮飞快靠近那两人，而萧折竹也是在这个时候，直接擡手催动了法器大阵。
陆成锦杀不死两人，但阻挡的这功夫，足够让萧折竹的法阵成型，识海中很快传来他的一声唤，陆成锦福至心灵，将散出来的灵气给尽数砸过去之后，就退出大阵的范围。
陆青绮留在了阵眼，陆成锦在一旁被法阵光芒给晃了眼，神情略带凝重。天道方才已经融进太微剑中，此刻又在法阵里显现出来，萧折竹盘膝坐在阵外掌控全场，仙宗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片即将碎裂的空间，阵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符疆。
四对一，还有一位是真仙，符疆脸色着实不算好看，另一边脸上原本完好的皮肤也逐渐脱落下来，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幽蓝瞳仁。
这模样着实怪异，陆成锦呼吸忍不住一滞，两方对峙着，是天道先开了口：“身负寒毒，也没让你老实下来。”
符疆嗤笑一声：“这寒毒从何而来，你最清楚。”
他呛了天道一句，幽蓝眼珠瞧向了萧折竹，嗓音里都带上了蛊惑：“祂在骗你啊，萧折竹——魔修走不到最后一步，你再往前去，只会落得我一般下场。我提前将这寒毒种在你身上，可是在救你。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这一段话当中的信息量着实是有些大，萧折竹长睫一颤，睁开眼来，一双眸子无悲无喜。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就连天道虚影都转过身来，没有开口，在等着他表态。
萧折竹稍稍仰了头，目光遥遥落到天道身上，情绪很平和。陆成锦余光却瞧见那阵法似乎缩紧几分。
“既是因果，顺其自然便是。”他缓声开口，下一瞬，阵法光芒大盛，太微剑一横，直接架到了符疆的脖颈上。
不知是不是陆成锦的错觉，天道的虚影在听他这般说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就顺势踹了符疆一脚，后者直接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在地面被冰霜覆盖，可见其寒毒已经深入膏肓。
“小竹子说得不错，”天道好像多了底气，开口的时候嗓音当中都带着笑，“因果天定，这东西我可改变不了，你自作自受，倒是怪到旁人身上来了？”
有先前天道那似是而非的态度，这话之外定然还有隐瞒，陆成锦轻蹙一下眉，将疑虑压在心底，没在这时候多说，只瞧着符疆重新坐起身来，太微剑一直横在他脖颈未动，幽蓝眼珠依旧对着萧折竹，符疆未曾死心，也没有追着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只继续在跟人谈条件：“萧折竹，你莫要忘了，仙宗有许多秘密，可还握在我手上。”
“天道大人就只能在此界落下一道意识，那老东西时至如今可是已经到了半步飞升的水平，倾尽魔宫之力我都不敢说杀了他，你当真觉得凭你那一盘散沙的凰炎谷，和这两个小朋友，就能动摇了他根基？”
萧折竹闻言，情绪没再那般平静，蹙起眉来。
陆成锦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瞧见这一幕顿时变得不安，但下一瞬，萧折竹就只是道：“多谢符尊主关心。”
“只不过，”法阵一步步紧缩，陆青绮身为阵眼，也自然而然成了亲自动手那一个，太微剑在人脖颈划出血痕，却并没有直接让其毙命，萧折竹在这时候接着道，“剩下的，便不是符尊主需要担忧的事情了。”
符疆没有死，萧折竹没让他死。
陆成锦瞧着法器当中溢出来了一缕缕细丝，缠住了人，有几缕从伤口处钻进去，很快封住了血色。之后，太微剑撤开，符疆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天道在旁边抱胸瞧着，等法器光芒散下去，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了句：“小竹子，你原本仙道功德甚高，这么做，可是在把自己往那条路上推啊。”
“您会坐视不理么？”萧折竹似乎心情很好，语气中带着笑，反问天道。
“我只是执行者，改变不了既定因果，”天道含糊其辞，“不过，你自己心中应当有衡量。”
“您过誉，”萧折竹声音又淡下来，站起身，却没去看陆成锦，目光落在陆青绮的身上，“辛苦青绮。”
少女抱剑站在原地，闻言摇摇头，脸上疲色极重，没什么力气说话，符疆却紧跟在她身后站起来。
虽说已经瞧出来萧折竹将符疆给做成了傀儡，但猝然站起身还是吓了陆成锦一跳。
“尊上，”陆青绮开口，嗓音带着哑，“将他交给几位护法吧，待会儿面对仙宗宗主，我怕是顾不上他。”
萧折竹颔首应下，这时候总算瞧向陆成锦，眼中没有多少笑，一本正经地：“出去吧，去解决仙宗。”
连他名字都不叫了。
陆成锦抿着唇，自己心里也发闷，闻言就点一点头，最后一点神识扯去，这摇摇欲坠的小世界瞬间破碎消散，一口腥甜又涌上来，陆成锦试图压下去，嘴角还是溢出几分血色。
缓过神后掌心就被塞进一个小瓷瓶，萧折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边来：“还有硬仗要打，先恢复一番。”
关心，但很中规中矩。
陆成锦低声道了句谢，从瓷瓶中倒出丹药吃了，才一仰头，嘴角血迹忽然就被人抿掉，他一愣，再瞧过去，萧折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前面去，不过那身形多少显得不自然。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出声。
几人没在一起，陆青绮先拎着符疆寻凰炎谷的护法去了，天道受限于太微剑，便跟在她身旁，陆成锦也没什么自己要做的事，就干脆追着萧折竹。
不过看样子魔尊大人自己也在别扭，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却控着距离不让陆成锦追上去。
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陆成锦忍不住叹气，想跟人好好去谈一番，才一准备开口两人就已经到了战场上，正跟仙宗一众对峙着。
陆青绮的动作很快，甚至还赶在了他们两个人前面，瞧见他们过来的时候稍稍颔首示意，身后站着的是凰炎谷的几位护法，还有符疆和魔宫的人。
楚霖、夜招、虞霞，还有一个陆成锦从未瞧见过的生面孔——第四位护法。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外面战场上也没闲着，一个个模样不算狼狈，也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平和。楚霖、夜招和虞霞三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些印记，似乎是修魔的原因，唯有那第四位护法，仙风道骨的，一身青衣瞧着甚至比萧折竹还像正道修士。
萧折竹并没有跟他介绍此人，但是陆成锦发现仙宗当中有不少人都盯着他，神情忿忿。
——咦？
陆成锦眨了下眼，心中有了个猜测。
凰炎谷的护法，又是这副模样，常年不在谷中，还能到哪里去？
那自然是仙宗。
先前萧折竹藏得很死，甚至让陆成锦生出一种萧折竹对仙宗内部近况半分不知的错觉，倒是没想到，这人早在仙宗留了卧底，还不知道在其中藏了多久时间。
不过看着这群仙宗弟子的模样，这位护法原先在仙宗，多少是个重要角色。
陆成锦收回心思，擡眼瞧过去，仙宗宗主不在此处。
萧折竹方才那大阵的威力有多强悍，从符疆的下场里就能窥见一二，仙宗宗主跑得再快，也能被影响到。不在此地，或许是因为受伤在休整，也可能是因为，先前天道所说的——造仙。
修真界知道天道真相的人并不算多，因而天道也就没有在人前露面，陆成锦没法通过祂解惑，就只能将求助的对象落在萧折竹的身上。
“仙宗……是想要做什么？”陆成锦试探地跟人传音。他方才还瞧了圈，除了仙宗，留在前面的宗门已经没几个，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后方，一副观望态度，让陆成锦忍不住怀疑这群人是不是随时要跑。仙宗自身的大能再多，也很难跟整个修真界的魔修大能抗衡，尤其在明川归墟之后，剑道有传人，却没了新一个剑尊，丹道亦然。尤其瞧着当前跟他们对峙的这群人，似乎……也没几个渡劫期或是大乘期。
“还有后招，”两个人在闹别扭，但萧折竹听见他的话还是淡声解答，“先前的剑冢，和那群被骗过去的新修士，到这时候，也该派上用场了。”
最后一句话萧折竹咬得很重，陆成锦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追问：“那您……”
“打，”萧折竹言简意赅，“先将眼下这群人给解决。”
眼前这些人……他们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生命已经完全被仙宗宗主给抛弃，成了造仙最后的一批垫脚石。
怎么会有人去赌魔修的手软呢？萧折竹不希望凰炎谷的魔修再多担人命，可魔宫不会。尤其现在魔宫之主已经被他们给控制住，这群人当下就是最好用的刽子手。
萧折竹方才的传音并非单独对着陆成锦，而是整个放开，让所有的魔修都接受到了这样的命令，因而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人就尽数冲上前去。
厮杀再度开始，萧折竹站在原地没有参与，陆成锦犹豫了一下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萧折竹没挣开。
“折竹……”陆成锦轻声唤他，谁知道人下一瞬就敛了眸子，声音微冷，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直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成锦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质问一噎，气势瞬间弱下来：“我……只是想帮您。”
“帮我就要如此糟蹋自己身子？”
陆成锦一抿唇，忽然找到了底气，反驳：“您不也是，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就冒险去以一敌二。”
“我心中有数。”萧折竹声线缓和几分。
“那我也有数。”陆成锦半点不信他这样的话，瘪了下嘴顶撞。
萧折竹闻声擡眼，一双琉璃眸静静地盯着他。
陆成锦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
两人对峙一通，谁也说不过谁，终于是齐齐转过头去，沉默地瞧着战场上的局势。
魔宫那群人的确是比凰炎谷的要凶残上不少，只不过现在是要速战速决，他们还没做出什么折腾人的事情来，大都是干脆利落地收割神魂，血迹斑驳，场上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就是那些被凰炎谷的魔修给放倒的，魔宫都没放过，将其一起解决了。
魔修下手再如何利落，其手段也是让陆成锦咋舌。他瞧着那群人一个个化成流光消散，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便给萧折竹传音：“他们……当真不无辜么？”
作为棋子魂飞魄散，再无来生，他们是直接的加害者。
“这是必然，成锦，”萧折竹话是这般说，语气仍旧显得沉重，“这场博弈，连你我都是棋子。”
只不过是更重要的一群棋子，还没到被放弃的时候。
“改变不了么？”陆成锦抿着唇。
萧折竹瞧着他，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不必忧虑，”天道轻快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钻进他们识海当中，听上去是已经知晓了他们两个方才传音交谈的内容，“当年我飞升，冥界没寻到一个合适的传承人，便依旧在我手上。这场大战，所有魂归天地了的修士，自有因果判决，若当真无辜，会被冥河聚拢起来送入凡间轮回，不过之后还能不能再重回修真界，就要看冥河了。”
陆成锦眼前顿时一亮。
就连萧折竹都弯了唇，带着叹：“您这般，是心软了么？”
“小竹子，别忘了，我本就是冥河之灵，连魂魄都没有，谈何情感？”天道否认了他这样的说法，“这只是我衡量之下的结果，何况就算是天道也不能肆意妄为，若是这修真界因为这场大战死了半数的人，你们之间有因果，我与你们也是有牵扯。”
“若是难以平衡，我只会和此界一同消亡——虽说我已经不想做这个天道，但是我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到最后殊途同归便好。
陆成锦终于是松一口气，可惜没能歇多久，在死伤过半的时候，仙宗宗主总算是来到了此地。
身旁守着的，是数位大乘期和渡劫期的大能，身后还有……黑云一样的修士。
陆成锦瞳孔瞪大，瞧着这群人身后的那些修士。尽数穿着黑衣，紧挨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瞧上去比那劫雷的压迫感还要重上几分。
不止。
那似乎不是寻常的修士，更像是，傀儡。
陆成锦转头看了眼符疆，又看着那些修士。萧折竹做傀儡做得巧妙，仙宗宗主身后那群却粗制滥造不少，目光呆滞，连行进都是僵硬的。
前方是正道仙人，后面是怪异傀儡。
多荒谬。
这哪里是仙宗，分明就是魔窟。
随着这群人的到来，战场上的其他修士都停了下来，齐齐地瞧过去，神色各异。
仙宗先前留下来的弟子修为较之魔修要低上很多，如今留下来的已经没有多少，在瞧见这架势的时候也是各个呆愣，尤其为首的还是他们的宗主。魔修这边神色古怪的更是绝大多数，陆成锦甚至听到有几人在嘟嚷“这才是真魔修吧”。
想着的功夫，这一行人已经到了跟前来，黑云一样压在仙道修士的上方，一时间竟然瞧不出来究竟是来帮仙道的还是来帮魔修的。
停下来之后，仙宗宗主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他面色冷着，连君子都不准备继续去装，一擡手，身后那一片黑云就分成了数块，似乎是形成了一个什么阵法。
陆成锦根萧折竹在一起，只是遥遥瞧着，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再去瞧仙宗那些留下来的弟子还有其他仙道修士，脸色都不太好看，甚至是……带了几分死气。
仙宗宗主，要直接葬送所有仙修不成？！
陆成锦紧咬着牙，萧折竹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想要将他给往后拉。
陆成锦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反握住他，低声道：“到这个时候，您总不能还要我躲在您身后吧？”
“连化神都强行突破了，若您还要拦我，我不如——”
“成锦，”萧折竹叫停了他赌气的话，脸色凝重，但语气却尽力缓和下来，“我不拦你，但，万事小心。”
“那您也跟我保证，不去冒险。”陆成锦一边点头，一边追着萧折竹要他承诺。
“好。”萧折竹这次回答得毫不犹豫。
陆成锦便也跟着笑起来，两人交握的手松开，他再度瞧了萧折竹一眼，便转身到了陆青绮身旁去。
先前天道强行提了他们两个人的修为，虽说陆成锦已经隐约明白要如何去驱动体内的至阳之体，但究竟要如何去跟仙宗宗主对上，还要等着天道安排。
天道也瞧出来了陆成锦抛开亲亲道侣跑过来的意图，火速将法子告知两人，随后又调侃陆成锦一句：“等到时候我们唤你就是了，竟然还舍得跟竹子分开？”
“大敌当前，”虽说时间不该，但陆成锦听到这话还是不自觉地脸上发烫，“能速战速决，自然是最好的。”
“那恐怕不行，”天道不能露面，只能同他们传音交谈，即使如此陆成锦也想象到了祂脸上的揶揄，“仙宗那阵，得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能破，早了晚了都容易出问题。”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陆成锦闻言，心头忽然一跳，分外不安。
“盛极衰极。”天道打哑迷一样，悠悠给了陆成锦这样一个明示。
极盛之时也是弱点最显之时。可，若是等到了仙宗宗主达到极盛，此处还能剩下多少修士？即使最后无辜之人能重入轮回，也未免太过残忍。
“只能如此么？”陆成锦不甘心。
“这是对你们来说，损伤最小的方法，”天道实话实说，“别的时间未尝不可，但灵力耗尽之后，能不能保住你们性命，就要看你们造化了。”
“几成？”陆成锦深吸一口气。
“不到一成——你当真要试？”天道说到最后，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不解。
陆成锦擡眼看向了陆青绮。
“哥哥要是一个人去，必死无疑，”只一对眼，陆青绮就看出了他的目的，毫不留情地开口，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哦，若是哥哥侥幸活下来，尊上估计会气得不愿意跟哥哥结契。”
陆成锦一噎。
陆青绮太明白他的软肋，尤其方才萧折竹还叮嘱过他，死了让人伤心，不死重伤估计也能把人给气死。
“那你……”
陆青绮不回他，一转头，先一步越上半空。
陆成锦自知阻止不了，轻叹一声，偏头瞧一眼远处的萧折竹，紧跟着陆青绮上去。
两人拦到仙宗宗主面前，后者瞧着他们，沉下的脸忽然便露出个笑：“萧折竹到底是不敢来对我，还是让你们两个来了？”
越是靠近，陆成锦越能感受到仙宗宗主身上气息的攀升，自知拖不下去，他们便没理会他的话，齐齐放开灵气。
血脉的联系随着修为提高会变得更明显，两人极其默契，天道所赐之体在神识的引动之下被从躯壳当中剥离出来，陆成锦顿时觉着身上一空，差点没控制住手中的灵力，晃了晃才重新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