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全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埃德文打开门,灯也不开,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里。
只不过黑暗带不来安稳的睡眠,想起催眠药所剩无几后,埃德文就没了睡觉的心思,换了身衣服,直接坐到电脑前。
接下来的十多个小时,除了照顾陶德和回复克雷茨偶尔的联络外,他都在那整理信息,顺便把猫头鹰法庭的收尾方案一一列举并输入电脑。
直到又一次走神敲错字母,埃德文才揉了揉肩颈站起身,离开电脑前。
然而才一转身,他就注意到门下的缝隙里,亮起了一线暖光——客厅的灯开了。
埃德文推开门,只见外面充斥着暖色的灯光,不远处餐桌上多了一个眼熟的红色光学头盔,旁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但是人却不在。
埃德文没多想,捏了捏眉心,走到厨房拿了罐咖啡,准备等会儿继续工作。
处理完这些之后,他必须得回他的世界去。
至于陶德,可以交给杰森或者克雷茨……其实,直接带走似乎也行?布鲁斯一定不会介意的。
克雷茨带来的消息让他意识到,继续停留在这个世界是一个错误——“时间能量”必须尽早处理掉,否则下一个顺着这东西追踪来的,就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也就是说,他得处理掉传送器。
埃德文靠在冰箱门上,喝了口咖啡,神色恹恹的。
冰冷苦涩的提神饮料也拯救不了长时间工作的大脑,他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脑子里难得一片空白。唯有余光里那抹过分惹眼的颜色突兀得像是簇火焰,在他眼底来回烫着。
灰绿色的眼珠转了下,下意识盯过去。
和以前骑士那个有着明确“眼睛”的头盔样式不同,除了下巴的位置,它整个都很光滑。或许是因为面部正朝着厨房的方向,埃德文无端产生了一种被注视的错觉,却放任自己与它对视着。
就像在韦恩庄园的卧室里,看着书架上那个摩托车头盔的时候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下冰冷的罐身。
恰好在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埃德文心莫名一突,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向电脑房。
不料圆滑的罐身上,冷凝的水滴缓缓淌落,溢在手指接触的位置,他下意识握紧,仍是往滑下一截。
还没完全稳住,下一秒它又令人绝望地撞在桌角上,好在埃德文用另一只手及时托住,才在彻底脱手前,把它放到餐桌上。
杰森刚一进来,就看到这手忙脚乱的一幕,眉头不禁拧起。
“你还好吗?”
埃德文往衣服上擦了两下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还以为你会再晚几天回来。”
“差不多,但那个恶魔崽子……你是彻底不打算睡觉了吗?行了,要喝的话喝这个。听我的,男孩。”
注意到埃德文又去动那罐咖啡,杰森从口袋里拿出瓶牛奶往他面前一放。
埃德文指腹碰了碰瓶身。
温的。
“少吃点药,你应该知道这份工作没有医疗保险。”杰森皱眉打量着埃德文过分糟糕的脸色,语气有些生硬地说,“我不希望你犯什么愚蠢的错误,比如倒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偏僻角落。”
埃德文表示反对。
“牛奶对睡眠没有帮助。”
杰森看着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平淡地反驳:“以前你天天喝。”
“因为我那时候有生长痛。”埃德文舔了舔嘴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吗?在阿卡姆待的一年打乱了你的生长发育期?”
“你确定要跟我谈身高的问题,男孩?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嫉妒。”
“嫉妒什么?你没救的脊椎骨?”埃德文熟练地一针见血。
“而我还得低头才能看见你。”
“需要我帮你挂个眼科吗?考虑到你的社会身份已经被注销了。”
“你想谈这个?同样都是被注销,你比我还小六岁。”
啧。
埃德文拒绝继续这种没有必要的互相伤害环节,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往杰森手里一塞,自说自话地转移话题:“我把所有的事都整理了一遍,还有法庭的一些后续,整理完后会全部发给你……”
杰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才配合地点开对应的文件:“猜到了。不然还能有什么让你忙这么久。说真的,现在学校早就开学了,你确定你没被开除?”
他倚着餐桌,低着头,漫不经心地一下下往下划,结果好一会儿都没划到底。
“你可真没闲着……”
埃德文平静地站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奶,任由那些烦人的甜味溢满口腔。他没有否认杰森的话,只随口补充了一句:“顺便一说,我找到那个伪教徒了。”
杰森突兀地停顿住,握着手机,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到发白。
“……然后呢?”
埃德文正想着怎么说克雷茨的事,听到问题便直接作出回答:“然后我准备处理掉传送器。”
说完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不太对劲,侧过头,猝然撞上一双充满攻击性却又藏着不甘的蓝眼睛。
“你总是这样。”杰森扭过头与他错开目光,一瞬间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连语调都没什么起伏,“总是自说自话地做决定,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说,就算说了也夹杂着谎言和隐瞒。如果我说我不允许,你就会搬出一大堆威胁让我不得不点头。这次你是想做什么?”
听完这一连串指控,埃德文反应过来,杰森应该是误会了什么。解释的语句在舌尖辗转一个来回,犹豫了一下,又硬生生咽回去,他姑且先把克雷茨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算是回答了杰森的问题。
“这件事我不想冒险,必须回去一趟……但是,”埃德文想了想,拿牛奶瓶轻轻碰了碰杰森的手臂,见他看过来,才继续说下去,“我暂时没有‘辞职’的打算。”
“你给我的定义,我会把它做到最好。”
过于理所当然的话语像是一点火星,猝不及防地烫过心脏。
杰森死死地盯着那双橄榄石般的眼睛,又掠过他微微翘起的唇梢,即便很快就收回目光,那些肆意膨胀的东西也再收不回去了。
身体慢慢紧绷,手指在谁都看不见的地方逐渐收紧成拳,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
在这一刻,所有的感官仿佛变得敏锐,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一下一下地搔过耳膜。
然而,始作俑者说完这话后,便自觉完成了全部的解释工作,仰起头专心喝完瓶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准备离开继续去工作。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听见杰森突然说:“我跟你一起。”
“什么?”埃德文愣住了,“但你不是要……”
“不管现在算合作还是雇佣,我们都应该一起行动,不是吗?”杰森绷着脸,以不容拒绝的方式说出自己的决定。
看着他的神色,埃德文恍了一瞬,眼里的灰绿色泛起一丝波澜,又被他迅速地抹平了。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埃德文耸了耸肩,答应了下来。
他本就没有很坚定地不愿意杰森跟着一起,而且杰森这样的做法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谁知他明明都点头了,杰森居然直接翻脸不认人,连手机都不让拿,就把他赶回了卧室。
他的脚步声一向极轻,等到门一关上,便再听不见任何动静了。
杰森看了眼紧闭的门,面色如常地走进属于埃德文的工作区域。
收尾工作不算麻烦,他却难以集中注意力。
“……见鬼。”
谁能不喜欢埃德文呢(震声)
1.选自圣经,稍微改了改。
另:
生长痛这个前面确实有写,不过没明确写,就是带了一笔说埃德在电脑边吞药片(维生素?)
记得那时候还特地去听了不同年龄段男生变声的声音,区别真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