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说:“他怎么可能选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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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不漂亮的姑娘太多了,但丑陋的男人也不少。
浮光殿那位,便是奇丑无比。
听说真是丑到一定境界,无人比拟。并且同他比试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赢过他。
实在太丑了,丑到灵魂受到冲击。刚拿起兵器,嘴一张就要往旁边去吐。
说真的,忍不住。
有人试过蒙着眼。但没办法,蒙着眼,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怎么?竟是不敢看我?姑娘,不必如此。”
“我知自己相貌,不说英俊潇洒,但也称得上一句仪表堂堂。”
“你若是怕见了我,对我无法自拔。姑娘,你大可以放心。剑客,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我心中只有剑。”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还是姑娘,若是男子蒙眼,他会说——
“同为男子,不管令尊令堂给了你如何样貌,不必苦恼,不必自卑。毕竟像我这般的,实在凤毛麟角。”
没有人敢做他的对手。
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剑招,而是那扑面而来的,令人七窍流血的精神鞭笞。
没有人可以顶住。
以至于这些年武林大会,他常常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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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平安不是丑陋的人,剑法也很高明。可他在江湖上,实在没有什么名气。
那年沈雾说过,倘若他们闯出名堂,他不收金银。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段佳话,日后江湖上也必定会有夫妻二人的传奇故事。
沈雾等啊等,没等来他们扬名天下,反而等来了独自前来的玉阴剑主人。
她受了重伤,几乎是拖着身体前来。
心如死灰的人,颤抖着,丢了剑。一刹那,火光冲天。
沈雾沉默着,除了问那一句谁给钱,其余话都没讲。
那也同样是一个冬天,风雪肆虐。纤细背影孤寂落寞,长长脚印蜿蜒而去。
后来的玉仙楼楼主,不用剑,一手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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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往事了。
现在的岑平安,在京都铁匠铺打铁,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在乎。
沈雾笑了笑。回首,一跨步,懒懒散散就着板凳一坐,指了指岑平安。
岑平安疑惑。
“你欠我一把剑,不记得了?”
岑平安面色不变,抿抿唇道:“我不认识你。”
铁匠铺里只有一把椅子,放在门口。不知道哪里来的猫慢悠悠几步,躺倒,窝在椅子边,惹得姜刃去看。
貍花猫,顺滑皮毛,圆滚滚,养得很好。
下过雨,猫儿爱干净,一遍遍梳理自己沾了雨水的毛发。
猫是没有什么烦恼的。
沈雾也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姜刃。姜刃看得认真,指尖在身边,不自觉地,悄悄动着。
他在逗猫。
猫没理他。
沈雾别过脸,压了压笑意,又说:“我认识你,你叫岑平安,有一把挂了金铃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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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平安确实有一把剑。
剑保存得很好,那剑上悬挂的金铃铛,也还是金灿灿的,精致小巧。
岑平安知道自己记性不好。
这不仅仅是记性不好,他猜测,自己是中了毒。
什么毒也不重要。
他只知道,这把剑,是他每次醒来时唯一抱在怀里的东西。
而剑旁边,有一封信。
信上说,我叫岑平安,应该是个铁匠。这把剑,叫玉阳剑,哪怕是死,也要好好保管。
哦,原来我叫岑平安。
而且我是个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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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平安想,这个名字大概就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写照。
平平安安地,想不起什么来也没关系。人这一生,遗忘的事又少吗?
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有时候,非常偶尔的时候,岑平安会梦见一个姑娘。
他摘下她身上的金铃,如同握住月亮,握住繁星。
梦里的他,很高兴,高兴得将她抱转起来。
漫天飞舞的花瓣里,他昂着头,阳光晕染了姑娘的面容,他看不清。
可岑平安又无比清晰。
他在梦里笑着,笑着说:“从此以后,我们生死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