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
还作数么?
徐阿蛮说完话后就站在沈雾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如当年。
多少年了。
沈雾昂首望向她,微微恍惚。他还记得那年山中的小姑娘,学起剑来不要命。
也记得她说,我是阿蛮。不被任何人定义,只是阿蛮的阿蛮。
多少年啊。
世间事都讲求一个缘法,有些人擦肩而过便是一生。
有些人,却在一次次春秋轮转过后再度相逢。
沈雾笑了笑,斩钉截铁道:“自然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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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再见到徐阿蛮时是很惊讶的。
尤其当你偷偷摸摸要去做什么事,却发现被人跟踪后,其惊恐程度简直要魂魄离体。
好在一夜休整,龙三少恢复了不少。他笑吟吟地迈步进了沈雾住的院子,扬声唤道:“沈老板,在外头吹什么风?”
沈雾起了身,说:“秋风。”
龙三少乐了。
他身上还带着龙老爷子揍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瞧见徐阿蛮也有伤,更乐了。
“徐姑娘。”龙三少道:“你说人与人境遇还真是不同,你敢打你爹,我就不敢。”
徐阿蛮瞥他一眼。
“你也可以。”
龙三少立时肃然,摆摆手拒绝。
可以,但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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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进了屋内,沈雾手早已凉得不行,自行倒了温茶捂着。
龙三少看了一瞬便心思转动,恍然大悟。方才姜刃寻到他,转脚又去了后厨。
他还想,午饭也不至于这么早吧。原是给沈雾熬了热汤。
正想着,姜刃进了门。
倒也不至于只那一碗,可谓是见者有份。汤正滚烫,雾气同轻纱一般,这屋子似乎也暖郁起来。
于是一人一碗浓厚热汤,边喝边说话。屋子里热闹,声音乘着秋风飘散而去。
说到昨夜之事时,龙三少连连拍腿,竖起大拇指来:“那司空大人,确实谪仙一般。”
他砸吧砸吧嘴,忆起那人风姿,啧啧称奇:“一见到他,感觉仿佛抄了一百本佛经,禁欲千百年。”
青天白日里,坐于高台讲佛,倒是不甚清晰。夜里月下闻道楼上,简直惊为天人。
龙三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嘿嘿又道:“不知他剃了头发,光头会不会比一般人更亮。”
说着,煞有介事地自我肯定。
“一定会更亮!亮瞎我的眼!”
真是……好写实的形容。
徐阿蛮知道龙三少嘴里就没什么正经话,没想到话能这么飘。
而沈雾全身回暖,熨贴得很。他舒展眉目,懒洋洋道:“那你见到昙摩佛子,岂不是要原地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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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三少自然没见过昙摩佛子。
昙摩佛子住在浮屠寺内思无崖巅,极少下山。那些年佛门论道,何其盛大,昙摩佛子也未曾去过。
但即便他甚少露面,也没任何人敢说昙摩佛子虚有其表。
十八岛一战,昙摩佛子站在第一剑身旁,神容沉静,双手合十,持珠凝光。
他就那么静立着,却几乎要惹得众人屏息。
浮屠寺,立于万仞。不涉江湖、不参庙堂,慈悲世间。
而那是第一次,世人眼中神佛一般的昙摩,站在了一场血战前。
“阿弥陀佛。”
昙摩微微一笑:“这一劫,到底还是贫僧要来送沈施主一程。”
然后沈雾笑了。
他笑得开怀,笑得胸膛震动。全然不顾一身伤痕,鲜血淋漓。
再然后,是水云涧灵剑子,是三重楼少东家墨渊。
他们皆站在他这一边。
沈雾后来偶尔会想起那一年,那人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样中难得的,无法遮掩透露出来的不可置信。
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