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天书。”
枕寒刀并不知道天书存在，闻言心头震动，下意识去看挡在身前的姜刃。
鬼刀也一愣，他凶色毕露，低吼道：“有！你师父能成就第一剑，你短短几年也能有如此修为！只能是因为天书！”
“没有。”
姜刃擡眸，剑已出鞘。
丹阳王的王剑，阳光下呈七彩之色，雨中，却奇异地泛起了幽青色。
“王剑是吗？”
鬼刀又笑了，舔了舔嘴唇似有些痴迷：“朔州死了多少人，战无不胜的丹阳王也死了。”
“怎么？第一剑去给他收尸了？”
姜刃不想和这种疯子多说。
他偏了偏头，对着枕寒刀道：“还能动手就顾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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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每一名顶级剑客，他们一定有自己独到的剑法与练剑之道。
但实际上所有剑招回归本质也不过是劈砍刺。练得多了，练到骨子里了，一千次一万次，这个人，也变成了剑。
这是沈雾教给姜刃的。
他说徒儿，剑之一道，从来没有捷径。
姜刃闭了闭眼，下一瞬，猛的擡眸，足弓绷紧，在这雷光乍现的雨夜里，沉着冷硬得令人心惊。
剑气已然凝聚，他整个人好似一柄利剑，穿破苍穹，撕开雨帘。
鬼刀难以抑制地紧了紧刀柄，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姜刃的剑，很快。
鬼刀的刀，也并不慢。
电闪雷鸣中，身影鬼魅难觅，刀光剑影。雨越发大，什么都模糊不清，只能听见时轻时重的铿然碰撞之声。
“铮！”
“轰！”
紫光雷电乍现，刀剑相抵摩擦尽是火花，瞬间照进人眼底。
就那么一刹那，鬼刀看见横剑在前的人眸中漆黑一片，唯有凛冽剑光倒映。
“呵！”
鬼刀低吼一声，往前一步飞速倒回，丝毫没有停顿他便立刻内力运行怒喊道：“吃我一刀！”
此刻他手中长刀裹挟森寒之气，随着他双手举过头顶，那刀身竟是幻化出一副鬼面模样！
地面俱是血水与泥水，枕寒刀受了重伤依然在苦苦支撑。四面八方都是围攻的人，树影婆娑，风吹晃得枝桠诡异作响。
姜刃稍擡眸看了眼枕寒刀，剑尖垂地。
他站定，声音有些低哑：“这一剑，名碎月。”
三十六剑是基础剑法，在这之上，姜刃的剑，悟至第四式。
碎月，是第三式。
他要用这一式，结束这场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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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刀没有被杀死。姜刃挑断他的脚筋，问了第一个问题。
“当年，空冥谷主到底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认为是沈雾杀了自己的师父，沈雾也是这样说的。
他不避讳，也不掩盖。他主动坦白，甚至讲得如此详细，如此生动。
但姜刃不信。他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差错。
“怎么死的？”鬼刀呢喃，脚筋断裂使得他痉挛得脸皮抽搐：“第一剑杀死的啊……”
姜刃不满意。他稍稍弯腰，视线扫过，顷刻间挑断了他的手筋，淡声道：“你再好好想想。”
杀一个人，是很简单的。
折磨一个人，也很简单。
“第一剑……”
“第一剑……杀死的……”
鬼刀嘴中立时发出压抑嘶哑的嗬嗬声，清醒地感知痛楚，会逐渐麻木。
他死命睁了充血暴红的眼，冰雨落进去，刺疼无比。而求生的本能又让他努力要睁大眼，努力要回忆起十八岛一战。
他想了很久，或许也没有很久。
“是……是第一剑……”
“不……灵剑子也动手了！”
姜刃霎时一顿。
这是他没听过的说法。
灵剑子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常崇高，否则也不会有他的生辰日便是武林大会这样的传统。
三重楼刺杀武林盟主后，江湖心照不宣地推了灵剑子上位，已然是话事者。
他几乎没有污点。
不，可以说他不能有污点。
江湖需要人来连结，也需要宗门来镇守。
哪里都需要规矩，即便毫无明文规定，但必须有所有人都默认的规矩，有不能触碰的底线。
他们需要一个心怀江湖大义的人物，需要一个能够商定江湖大事的地方。
水云涧很好。既不像浮屠寺不涉江湖恩怨，也不像荒刀城派系众多，波云诡谲。
水云涧的人修无情剑道，私欲压抑到最低，只求剑道，只尊灵剑子。
而剑道，主杀伐，灵剑子半步武皇，无人可撼其锋芒。
姜刃也是一刹那便想了许多关窍，想起沈雾不止一次说过，无情剑，非有情，不无情。
那么灵剑子，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的剑，又是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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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刀应该是当年为数不多的真正的知情人。
灵剑子动手太过隐秘，根本没人发现。若不是后来碧海潮生阁阁主无意中告知，恐怕所有人都以为真的是第一剑了结自己的师父，随后自废武功坠崖求死。
灵剑子，可能才是那个真的想杀死自己师父的人。
而他站在第一剑身边时，没有拔剑，还开口调解他们之间的仇怨。
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他们看着他走到了两人中间。
“小七。”灵剑子说：“不要怄气了。”
他不提天书，只将这当作师徒间的矛盾。他作为师兄，也是合该出面的。
江湖众人大义凛然，直言灵剑子何必帮这等小人说话。他既私藏空冥谷主的天书，杀害同门，又伤及师父，他执迷不悟。
鬼刀浑身都是血，雨中泥土湿腥，血味弥漫。他感受不到时间流动，就那么呕着血，颤抖着，又想起很多事来。
想起那时传言说，第一剑自入世起挑战各大高手剑客，无情无度。
虚空剑法，斩了同门，伤了恩师，如今就快要剑指天下，脚踏江湖。
可怕，真是可怕。
他真的成了武皇，还不是屠尽世人也没人能拿他奈何？
众人便又将矛头指向昙摩佛子，慈悲世间的佛子，为何要站在他身旁？
昙摩没有解释，他垂眸，手持佛珠，只念了句阿弥陀佛。
最后还是三重楼少东家冷笑着踏出一步，连声斥道：“你们这群自诩正道的人，总是偏听偏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愚蠢至极。”
正道是什么呢？
毕竟碧海潮生阁只说了天书现世，也没说灾星降临。毕竟第一剑杀死谁，他们也没有亲眼见证。
江湖上传闻了，他们大多数就信了。第一剑没有出来辩解，空冥谷主也没有。
天书呢？也没有人见过。
鬼刀恍惚想起来，天书这东西，最早，人人都说是空冥谷主的东西。后来，是碧海潮生阁一锤定音。
他想笑，胸腔里蔓延出血气，笑不出来，剧烈的痛。
他还想拿刀，被人一脚踩住手腕，只能听见那个人再度问话。
“第一刀，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