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算是,唐恋在她面前对身份的一种强调?
唐恋是小祈女朋友,而她只是小祈朋友。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犹如天堑。
短暂的时刻里,薄冉樱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下子从顶点降落到平原,并且一直往下降啊降,快要埋到土里去,再也不冒头。
蓄积在喉口想撒娇邀功的那番话也散了。
她恹恹地让母亲把她那条放在柜子里的纱巾拿出来,捏着两侧尾端,动作算不上温柔,套住南祈的脖子,快速打了个结,几番调整位置,确认挡住了那块触目的伤痕才松开丝巾。“天这么冷,你还是多穿点吧。”
天凉,在脖子上系丝巾,这很合理。
柔软的纱擦过脖颈,带来一阵凉意,也猝不及防多了层禁锢,南祈拧眉,没懂薄冉樱如此行为的缘由。
眸子颤了颤,看向丝巾尾端那道繁琐的绳结,终于还是没伸手解开。
只是一条丝巾,薄冉樱想系就系吧。
瞥见她没有反对的动作,薄冉樱跌落谷底的失落之情稍稍回温。
她避着人前,眼风飞快扫过从始至终倚在南祈身边的唐恋,倔强又不甘地捕捉她此刻的表情,像只落败的小兽勉强支撑起破败不堪的身躯,几乎是毫无胜算的局面,也不想就此放弃。
南祈不懂她用丝巾遮掩的目的,唐恋懂。
从飞机抵达摩纳哥的那一刻,唐恋就明白她和南祈再也回不去在米兰时的状态,一如她们即将坠落的感情。
她安静擡眼,迎面接下薄冉樱投来的目光,深深看着面前这个柔软白净的女孩子。
试着剥离对南祈的情感,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
隔了几天不见,薄冉樱比上次离开前消瘦了许多,单薄地好似风一吹就倒,闪烁着敌视小火苗的眼尾之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灰,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任谁都能看出她精神不济,此刻还能紧张兮兮地向她宣战,眼睛里藏着不服输的韧劲,只是在强撑着疲惫萎靡的身躯。
她想到年年刚回家的那段时日,总是竖着一双警觉的耳朵,聆听周遭一切风吹草动,听见陌生动静立刻就会炸毛弓身,高高竖起尾巴,做出防备,攻击姿态。随时预备着给敌人猛烈地抓挠,示警敌人别再靠近,否则不客气。
实际每一根炸毛之下,是瑟缩发抖的身躯,虚张声势,一推就倒。
和薄冉樱现在的模样很相符。
她很在意,很紧张唐恋留在南祈脖颈恩爱的印记。
对上唐恋安静的目光更是如临大敌。
相比她而言,唐恋表现得太沉静,太淡然了,一点没把这样细微的小事放在心上。
凸显得她,愈发可笑,庸人自扰。
薄冉樱不自觉攥紧了手,浅白色指甲触到指腹,激起尖锐的痛感。
她勉强撑起的盔甲摇摇晃晃,快要抵不过唐恋沉静的眼神。
她不甘,唐恋怎能这样镇定?
薄冉樱其实很好懂,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唐恋完全明白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显然误会了咬痕的含义。
从今天早晨开始,唐恋的心底就奏响了她和南祈的倒计时。
宛若上了发条的定时闹钟,临近期限,滴滴叫嚷着惹人心烦,这一路上都心情低落,对任何事物都无感,鬼使神差地在南祈脖颈留下咬痕,是那瞬的冲动占据了理智。
舍不得……和南祈,便至少留下点什么……证明她和南祈的这一段在她之后的回忆里不是一段旖旎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记得,南祈也承认。
接下来原只想和南祈静静走过最后时光,全心全意地去享受。
可当她看到薄冉樱颤巍巍向她宣战的眼神时,受到莫名情绪驱使,腾地一下改变想法。
这一刻,她对薄冉樱的心情,可谓感同身受了。
因为过去,当她面对薄冉樱时,也是一样的。
敏感,紧张,嫉妒,看不顺眼。
她甚至能预判当她有下一步动作时,薄冉樱会有怎样的表现。
是的,很幼稚,很无聊。
尽管全都明白,可唐恋还是不合时宜地起了坏心。
她朝着薄冉樱,轻轻勾出一抹非常恶劣的笑容。
然后上前,从背后拥住南祈,脸颊抵住她的蝴蝶骨:“姐姐,抱抱,暖和。”
借鉴理由,礼貌回敬薄冉樱赠送丝巾的举动。
在她贴过来的瞬间,南祈就习惯性向她靠拢,直到严丝无缝地贴合。
唐恋昨晚在酒店就很粘人,白天冷淡了些,她还意外着,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拥抱,隐隐不安的心方落定。
大概现在女友粘人的后劲才接着涌上来。
唐恋从南祈背后探出头,果然瞥见薄冉樱眼底熊熊升起的焰火,鼻子也气得歪掉,恰似一只被揪住尾巴的猫。
和她预料得一模一样。
如此,唐恋的笑里,更添了恶劣的成分。
这很坏,可也确实,很畅快。
在最后时刻,她“赢”了薄冉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