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发呆时总是想起那间奇怪的白房子。
模模糊糊,真真切切。
跟这个时代很不相同。
每到要钻研那个地方,快要想明白时,偶尔这个时候,脑子里又会窜出江行简的脸,注意力又开始在想他究竟怎么样了。
过几天,李长策就要带她回京都了,那他知不知道呢?
心口又是一阵酸涩,她捂了捂,重新调整呼吸。
李长策刚进门就瞧见她脸色难看的扶着桌子,身子摇摇欲坠的,连忙过去搀她。
“怎么了?心口又疼了?”
这几日她总说心口不舒服,茶不思饭不想,若不是有药喂养着,怕是瘦得不成形了。
李长策抱着她的身子,只觉得她轻飘飘的,好像能被风一吹就散架了。
自从她经历小产差点死了之后,他无比珍惜每一次与她的接触,恨不能仔仔细细的感受她每一刻的体温。
就连北境的职务,他都全权交由老高处理,自己则是再也不出门了。
打算就这么每天就守着她,将她放进眼眶子里养着。
沈清棠摇摇头,在胸口揉了两下,安慰对方,“我没事的。”
李长策将她的手拿开,认真的帮她揉了揉……
眼神越发不对,漆黑的眸子掠过一丝熟悉的暗色。
沈清棠蓦然间,彻底回神了,“我好了、我、我真的全好了……”
她病白的脸闪过一丝淡淡的红。
李长策动作一顿,点了点她的鼻尖,自己坐下后,将她抱在腿上,语气带着责备的轻哄,“少瞎想,我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沈清棠三月的小产,月份不大,倒也容易恢复些,只是她身子骨弱,至今看着还是元气大伤的模样。
李长策自从那次就没再碰过她了,每晚睡觉都很克制的不打扰她,就连难看的睡姿都改了。
他就是再重欲,也不至于这么禽兽。
不知为何,沈清棠倒是被他这委屈的语气给逗笑了。
有史以来,唯一一次的笑,这丝一闪而过的笑,在她苍白的脸上出现的极其不易。
李长策看得有些痴迷。
他靠在她耳边轻喃,“卿卿多吃点,瘦得可怜,为夫会心疼的。”
沈清棠侧头在他脸上轻轻一啄,乖顺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
“李长策,我能不能再逛一逛兖州?”
难怪刚刚主动亲他,还没高兴多久的功夫就听到她提要求了。
见他犹豫,她又道:“最后一次嘛,你陪我去。”
李长策终究是答应了。
在长街上,李长策一只手牵着若若,另一只手牵着沈清棠。
兖州恢复生气之后,大街跟从前一样热闹,不再是那日破城后的荒乱景象。
她目光所及皆是与江行简走过的一切,无论是西楼还是酒楼,就连小商铺,她与他也一起光顾过,只是偶尔发现有些店铺已经改名了。
李长策看着她愁容满面,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一二。
这兖州是她与江行简生活过的地方,如今瞧这最后一面,分明是触景伤情。
他喉结滚了滚,终是没说什么。
这时李长策发现手边的那只小手不知何时松开了。
“若若?”
“若若不见了。”
沈清棠转头,那小小的身影哪还见得着,她顿时也跟着紧张起来,“我跟你一起找。”
二人牵着手找人多少是不方便的。
沈清棠提议道,“我们分开找吧?这样能快些。”
“不行,你身子不好,我先让人送你回去,再让铭光多派些人去找。”
这大街上人多眼杂的,万一撞上她了怎么办?
他多少是不放心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我身子好许多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长策来不及说什么,沈清棠转身就冲进了人群,他只能作罢,见到铭光时让他多派些人去跟紧她,自己则是寻人去了。
沈清棠对兖州很熟悉,可是绕过了两条街都没找到人,还是有些心焦。
这时忽有人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一个巷子里。
“唔唔……”
她胡乱挣扎。
“是我。”
声音熟悉异常,是个女的。
待那人凑近些,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她才看清来者是谁。“阿、四?”
“嗯。”
阿四穿得一身黑色,轻轻撩开面纱,看向她。
沈清棠第一反应是,久别重逢的欣喜,“既是你在,那江行简,是不是……”
“将军夫人,你还敢提我们家公子?”
这声冰冷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沈清棠这才发现阿四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掀开面纱,乍一看长得尤其像竹影,可细看却是竹青。
在那柄冷剑搭在她脖子之前,阿四拦住竹青的手,将他抹杀的动作摁住,“竹青,不要。”
“她是大人最在乎的人,你不能动她。”
“就因为大人最在乎,她更该殉葬。”竹青红着眼睛,定定的瞧着沈清棠苍白的脸,一时间杀气弥漫。
“住口!大人早就取消了……”
沈清棠听着他们在争吵,后面不知道在说什么,大脑嗡嗡的,只记得一句无比清晰的话‘殉葬’。
殉葬……
殉葬……
她瞳孔呆滞,呢喃道:“江行简,可还活着?”
竹青推开阿四,来到她面前,恶狠狠道:“你还有脸问?自是托你之福,死于你那新晋丈夫之手了!”
大人待他有知遇之恩,而眼前的女人在大人没死之前就与从前的夫君和好如初。
大人视她如命,却还要遭她背叛,此有其理!
“夫人,您别听竹青胡说!”
“竹青!你之前可跟我保证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阿四对沈清棠满脸愧疚,转头就对竹青一顿斥责。
阿四有些后悔让竹青跟着一起来。
他们主仆一场,最后只是来告个别罢了,没想到竹青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变卦了!
沈清棠有种脚不沾地的感觉,心尖刺疼极了,呼吸停滞,张了张嘴,“为何……为何会如此……”
阿四扶住她,“成王败寇,大人早知自己命数如此,”
“今日来,我等是与你此行的。
“另外,这是大人,托我送还你的,说是你见了此物,必会懂他。”
阿四从怀里取出物件放在她手中。
那东西冰凉凉的,垂眸看去,正是当年及笄时,她送给江行简的白玉兰簪子,后来在溪水镇时,她从那珍藏的箱子里看到的,江行简可宝贝的收着了。
如今,又要却还给她了。
“何意?”她颤抖看向阿四,眼泪像珍珠般掉了线,像是问自己,却又像遇到难题,无助的寻求帮助。
阿四沉默半晌,最终作揖道:“此一别,望夫人珍重。”
在她眼里,沈清棠永远是大人的妻子,她永远都会称她一声夫人。
“还有这个,”竹青直接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沈清棠手里。
阿四正要抢回来,却被竹青压制在墙角冷喝,“这是毒药,无色无味,大人本想带你一起走,可见你与那狗贼情意绵绵,便成全你们二人!”
“大人是取消了,可决定权在你,夫人珍重!”
竹青讽刺说完,阿四一脚踹开他,“你疯了!竟敢抗命!”
她想要将那瓷瓶取回,可沈清棠却早就背过身后,好似怕她抢,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病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呆滞极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举动太过疯狂。
阿四摊手去要,不敢明抢,生怕她下一秒做傻事,当着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