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莫怔愣住，觉得眼前这情景，似乎有些眼熟？
不等他反应过来，星星已经一剑砍下那大掌，提着剑落地，后知后觉地拍着胸：“好怕怕哦……”
差一点，她就来不及喝奶了！！！
如有实质的黑掌落地，砸在石块堆上。
可怜的石块们受二次、三次创伤，更碎了。
碎石块砸到六个日照宗弟子的肉身上，在那个面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新伤痕。
威压骤减，云辞猛吸一口气，把那六个弟子早不完整的肉身捞去一旁。
“算了……”一个日照宗弟子终于能张嘴了，劝道，“云掌门，不必管我们。”
第二个能开口的日照宗弟子附和道：“我们的肉身已经坏了，出不去了。”
一旦这方噬心咒世界破碎，他们便会灰飞烟灭。
第三个弟子也开口了：“只恨我们修为低，实力弱……”
语气里的自责掩饰不住，就差直说：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连累得他们的掌门凤澜为他们进来，差点殒落。
“这不是你们的错呀！”小家伙歪着头，看向他们。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百里莫打断：“废话少说！快把九娘和如雪交出来！”
他眉宇间，止不住的戾气散发出来，隐隐，透着红光。
“百里莫。”一直在旁边安静叠手站着的孟婆终于开口了，“你既动了杀念，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想给谁看？”
猛地转脸看向孟婆，百里莫的剑，指向孟婆：“闭嘴！”
“又想见方九娘，又要她闭嘴？”小家伙哼声。
闻言，百里莫神色一变，剑尖离孟婆又近了些：“九娘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星星抱住那只大掌，嗷呜一口，在上面咬下一块，含糊着道，“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见面不相识啊。承认叭，你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还是她的师父和她好，还t有那些和她天下第一好的伙计们！
他们总能第一眼认出她，哪怕一眼认不出来，也会觉得亲近，忍不住想要对她好，而不是提把剑来指着她。
“啊呸……”她嫌弃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像个看惯了戏文的老看客般扼腕，“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呐！”
“闭嘴！”朝她吼一声，百里莫继续盯着孟婆，双眸发颤，不敢置信般问道，“你……你就是九娘？”
孟婆颔首，稳当当地递出一海碗汤：“百里莫，九娘不过是我众多转世中的一世，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你喝下这碗汤，便可忘却前尘往事，忘却一切痛苦。”
“这是……什么汤？”百里莫的目光，在汤和孟婆的面上来回转了转，“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小家伙把云辞和六个日照宗弟子招过来，帮她把大手掌切成小块小块的，串成串串撒上烧烤料再给她，又从怀里掏出个瓜摆，这才抱着一壶解腻促消化的紫苏酸梅饮小口小口地饮着。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两鬼，舍不得挪开眼。
她耳朵一动一动的，标准的吃瓜动作，舍不得落掉任何一句对话。
“孟婆汤。”孟婆佯瞋她一眼，说出三个字。
百里莫的神色倏然一变：“你竟然，去向孟婆求了孟婆汤？！”
小家伙耳朵微动，蹭地一下站起来，扒拉住云辞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他好笨哦！这都没想到孟婆就是方九娘吗？！你以前到底崇拜他什么呀？他们拔剑宗上一任掌门眼瞎吗？怎么挑了他？就因为他天生剑骨吗？”
小孩子奶乎乎的声音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自以为很小声的悄悄话，其实让在场诸位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云辞尴尬地扯着嘴角。
小家伙这话，几乎是把百里莫百年来的引以为傲踩在脚底，碾进泥里了啊！
她还好大声！把他的耳膜都震懵了！
“你就是孟婆？！”顾不上小家伙话里的嫌弃，百里莫紧紧盯着孟婆，如丧考妣，“你是孟婆，却要让我忘记这一切？！”
他身上的黑色忽旺忽衰，一如他忽怒忽悲的模样。
他重复着这句话：“你是孟婆，却要让我忘记这一切？！”
“你是孟婆，却要让我忘了这一切？！”
“对。”孟婆微叹，“百里莫，你本是修无情道之人，不该受困于儿女之情。”
忽的，百里莫挥袖打翻面前的孟婆汤：“你以前，可是不是这么说的！”
海碗翻转，汤汁成溪，顺着石块间的缝隙，流向翠湖。
孟婆擡眼。
面上的沟壑，与嶙峋石块间的缝隙一般。
她扯动着唇角，似问询旁人的事一般，淡漠地问他：“我以前，是如何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