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想杀宁无方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樵夫有些微叛逆,他不想杀。
至于这位陆庄主——
龙三少突然凑过去,神神秘秘道:“爹,你觉得,陆庄主跟沈老板什么关系?”
那么大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龙老爷子瞬间后仰,吓你爹一跳!
然后,他鬼火冒起,又破口怒骂:“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别人,怎么不管管家里的生意?逆子!”
“打你的时候不知道躲,叫你滚出家门的时候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真是逆子!气煞我也!”
门外守门的管家:“……”
掏了掏耳朵,继续熟练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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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亲爹一顿教训后,龙三少顶着一身伤摸去了沈雾的房间。
几人房间不在同一院,沈雾的房间在竹林小苑。幽深竹林里,房间烛影晕黄,窗下是两人剪影。
等等,两人?
龙三少迟疑了,疑惑了。
他沉思片刻,脚步一提转了回去。转到半道,别扭着一张脸决定折回来。
“笃笃。”
他屈指去敲,敲得轻,还敲得有规律,对暗号似的。
等了一会,开门的果然是姜刃。龙三少微微一笑,探头一问。
“劳驾,沈老板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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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板没有不方便。他正在作画,方才姜刃是在给他研墨。
他研墨很好,又向来安静,极少数的时候,会说一句,“师父,你的猫,画得像条狗。”
不懂欣赏。沈雾不与他计较。
这会子沈雾画的是栖霞山庄上的几只鹅,才落了几笔,龙三少就在外面敲门。
沈雾让姜刃去开了门带人进来,龙三少脚都没迈就道:“劳驾,沈老板方便吗?”
又开始了,又开始唱戏了。
沈雾说:“有话进来讲。”
龙三少嘴皮子一咧想笑,结果扯到伤口,又歪眉龇牙地收了回去。
他进去就开门见山地问:“沈老板不在家中做生意,来这做什么?”
“来这做生意。”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龙三少还没将肚子里真正想问的话翻出来,沈雾便反问他。
“你来这做什么?”
龙三少理直气壮:“打架啊。”
沈雾笔下停了停,不知是想起什么趣事了,眉眼压了些许笑意。说:“又收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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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镇就这么大,东家的母鸡下了蛋,西家的猫偷了鱼,谁不知晓?
那时传芳巷来了个神仙沈老板,消息一夜之间传遍。
龙三少也去过,说要收保护费。沈雾开了门,上下打量他一眼,歪头,轻声问:“这么狂?”
好多年了。
好多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狂了。
然后龙三少被打了一顿,肿着一张脸回家。嚷着,爹,我要发飙了!
龙三少极少发飙。
像他这样的,撑破天是纨绔子弟,算不上街头恶霸。
他也从不动手教训人,毕竟家里仆从众多,动动嘴皮子便行。
估摸着是真的被打狠了,龙三少此后总是去传芳巷蹲点,时不时要去刺沈雾两句。
沈雾说:“是我徒弟打的你,有仇报仇。”
姜刃立在一边,玄色衣衫,高大得令人心惊。于是龙三少战术性后退两步。
他立马说:“徒不教,师之过!”
这一刻。
沈雾那幅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散去,仿佛终于对面前这个富家子弟提起来一点兴趣。
“龙三少。”沈雾沉吟片刻,问:“敢问都读的什么书?”
龙三少警惕:“干嘛!”
沈雾侧开身子,指着那晒了一地的旧书册,不无认真道:“沈某读书多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新鲜。”
龙三少遂昂首,得意洋洋:“那是你没见识。”
嘴皮子一碰,还想再说什么,被姜刃上前一步打断:“买剑么?”
谁买那玩意谁是傻子。
龙三少鼻孔朝天,“不买。”
“砰!”
然后龙三少直接人朝天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龙三少又被打了。这次更狠。
龙三少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他想不通。
那日好转了一些,他去了张老头茶棚里喝茶。不要热的,要凉的,和他的心一样凉。
张老头见他就哈哈乐。
“谁让你去惹沈老板。”
后来龙三少就在张老头那里听了沈雾的故事。江湖那么远,腥风血雨似乎是另一个天地。
龙三少最后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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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龙三少受不了这种委屈。
也就是那时候开始,龙三少萌生了一点闯荡江湖的念头。
实际上这念头从前也不是没生过。
张老头总跟他讲自己那一身冠绝江湖的轻功,也总爱抓着他“传承衣钵”。
不能说学到精髓,只能说学了个寂寞。
但龙三少没有炸了张老头。
张老头甚感欣慰:“你炸私塾,也没炸我这茶棚,好歹我们还是有一点师徒情分的。”
龙三少:“呸。”想了想,又问:“他真这么牛?”
张老头瞥他一眼,点头:“很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