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钰(1 / 2)

章钰

沈雾烧完香踏出城隍庙的时候,街道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盛况”。

他买了些许零碎果脯,招呼姜刃一声便继续踏上路程。

他们是第二日正午进的符州城。

城门口有士兵。但实际上一般类似这种地界盘查都稍松些,不如靠近京都的州城严格。

只是这一日,士兵们却一个个抓了人到眼珠子面前细看,路引都要翻出火花。

末了,对比手中画像,恨不得瞧出个窟窿来。

此般两三次后,若不是,才挥挥手放行。

什么阵仗?

沈雾脚尖一转,径直走向了那张贴得有凶杀犯逃犯的通缉令面前。

他走近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笑了。

沈雾指着那告示毫不犹豫道:“浪里小白龙。”

仍旧是面具,掩饰得很到位。但他那人,耳垂天生缺了一块,倒是特点。

不注意看发现不了。

姜刃也跟着去看。

上头写——

“盗窃劫舍杀人越货十恶不赦,符州府衙赏白银千两全城通缉。”

竟有千两赏银。

姜刃心思一转,与沈雾对视一眼,二人在彼此眼中俱是看到了了然。

是章家五少爷的事。

姜刃顿了顿,说:“他看不起来不像是被劫走的。”

沈雾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玉骨折扇在掌心轻点,他沉吟片刻道:“千两……”

姜刃懂了。

他盯着沈雾,依然是寡言少语,简短地说:“我去抓他回来。”

为师怎么能让你一人前去?

沈雾拦住他,勾唇道:“不急,歇息好了再去。”

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姜刃牵着缰绳,马儿在他手边哼哧喷出鼻息,大有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神态。

然而姜刃信了。

他几乎没有不信过沈雾的话。

-

师徒俩大摇大摆进了城门,先去寻了一间酒楼。才落座,角落里便有人在议论章五少爷的事。

什么那贼子何等猖狂,单枪匹马闯进章家府邸。砰一声,一脚踹开章五少爷的房门,抗了人在肩上就跑。

还有什么此人是个采花贼,残忍杀害章五少爷的情郎,将章五少爷据为己有。

更有什么章五少爷其实没反抗,高高兴兴牵了手就消失在章家墙头。

沈雾听了半晌明白了,还没有人将告示上那个通缉犯与采了章五少爷这朵花的采花贼联系在一起。

百姓们只知道今晨起来,章家五少爷就不见了。

那可是章家的心肝疙瘩,宝贝眼珠子啊!

人丢了,那还得了。

于是章家发话,一大早城门戒严,来来往往查得底裤朝天。

老太君气得晕厥,大夫们擦着汗里里外外地进出,脚底生风。

州城里议论纷纷,谁都在看这热闹。

这采花贼果真是色心大发禽兽不如,还敢来抢章家少爷!

说到这里时,议论停了一停。

有人小小声补了一句:“可那章五少爷,确实是好男风的。”

燕梁好男风虽不盛行,但也不少,朝廷那位玉面阎罗——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便被传有断袖之癖。

这还要归结于有人曾经见过谢如晦与大理寺少卿宋巡拉拉扯扯。

眼见着话题越扯越远,听得也不痛快。沈雾搁了筷,打包一份金齑玉脍,施施然出了酒楼。

姜刃跟在他身侧,听见沈雾慢悠悠问:“你觉得,浪里小白龙好男风么?”

姜刃默然,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也不管姜刃没有回答,沈雾自顾自奇道:“他那样做什么采花贼,又瘦又小,不到你一半高。”

然后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会不会被章五采了?”

-

浪里小白龙陆小北哪里是什么采花贼。

此刻他蹦蹦跳跳,嘿嘿笑道:“章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这并不是一个采花贼对待自己战利品的语气。

倒像是一条正在献宝,想要主人摸摸头的哈巴狗。

章钰笑了,笑得咳嗽。

他握拳捂唇,苍白面容竟然咳出来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极薄易碎的一块美玉。

陆小北一下看呆了。

他急急问道:“我上次给你的药,没吃吗?”

山洞不大,遮风避雨,是个好地头。烧了干柴火,亮堂堂暖烘烘的。

陆小北声音一高,便回荡在山洞里,火下影子被风吹得摇曳。

章钰咳了一会才停,声音有些沙哑地应:“吃了的。”

他举止温和,说话斯文,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少爷。

只可惜大约没多少人知晓,章家五少爷自小体弱多病,药石为伴。

京都闹,不养人。他这才回了族地,跟着老太君吃斋念佛,好好休养。

日子本来是平淡如水的。

那一日却不知哪里来了个少年,在墙上探出头,龇了口白牙笑。

“喂,你是不是章家的五少爷?”

彼时章钰正翻晒完院子里的书册,于楠木椅榻上支额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