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欺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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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刃听到这里时,很想问一句后来呢?
但他克制着,没有问。
沈雾饮了茶,一边回忆着一边缓缓开口:“我真正成就剑道,是在剑阁,虚空剑法悟得一丝精髓。”
“至于天书——”
沈雾有一刹那很像顽劣的孩童,朝着姜刃挑眉一笑:“没有。”
根本没有天书。
“石碑我参了许久也不懂,后来觉得那劳什子石碑就是个徒惹人陷入魔障的东西。”
“所以我当着他的面,一剑破碑。”
空冥谷主让他滚。
他一贯是冰霜模样,怒极了也是闭了闭眼,骇人剑意压在沈雾的脊背,几乎逼迫五脏六腑。
他冷漠地让他滚。
那一刻的杀意,沈雾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他最后唤了一声师父,带着碎银几两,孑然一身离谷。
剑断了没有关系,沈雾想,他会去找寻江湖上最好的剑,成为师父口中的天下第一剑。
他要证明给他看,他不需要那石碑,也不需要那所谓的天书。
他沈雾,就是最强第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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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阁主那番话点醒了我,我于塔下削竹成剑。”
沈雾说着停了停,垂下眼皮遮了眸中情绪,嗓音轻和道:“可惜后来再想拜访,老阁主已经仙去。”
“我在紫光琼下敬了他整整一坛子酒,睡了三日。”
他笑了笑:“醒来后新一任阁主送别我,赠与我一柄折扇。”
“他说这是老阁主的嘱托,定要亲手交到我手上。”
玉骨折扇早已有了碎裂痕迹,沈雾这些年带在身上,时常把玩。哪怕并不完美,依然带着温润的美。
“长入剑门,此身天地。”
沈雾摩挲着折扇上的字句,目光幽远。他明明是在看折扇,却又像是透过折扇在看别的东西。
“长入剑门...此身天地...”
沈雾启唇呢喃着,缓缓笑了。
“此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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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夜里,月色突然被乌云遮掩,屋内仿佛都在顷刻间暗了几分。
沈雾最后只是这样问:“知道为何为师要讲给你听这些事?”
姜刃没有应答。
“三十六剑是虚空剑法,但又不完全是。”
沈雾大概也是讲累了,单手支额,望着姜刃有些倦懒道:“当初教给你的时候,只想找一个将来照顾自己的后人。”
“阿刃,你学得很好。”
“但是,还可以更好。”
仿佛是心有所感,姜刃霍然擡眸,刹那间手背青筋毕露。
“当年为师让你问剑,你答为世间一切应执剑之事。”
“阿刃,不要忘了。”
你的剑,应该去历经风雨,去历经江湖里的爱恨情仇。真正地,成为一名绝世剑客。
不要忘了,真正地,为世间一切应执剑之事而执剑。
“阿刃。”
沈雾深深望进他眼底,不允许姜刃退后一步,明明白白告诉他:“等离开京都,你也离开罢。”
随后他慢步进了里间,头也不回。
姜刃一愣。
茫然的、惶恐的、无数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姜刃终于克制不住了,他声音低涩地唤:“师父……”
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竟然一个字也出不来。
师父。这字眼,连同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为师会在寒山镇等你。”
沈雾摆摆手,语调散漫。
好似他们不是要分别,好似还在铸剑坊里,他只是叮嘱他一句,好好铸剑。
“阿刃,为师等着你成为天下第一剑。”